第10章:早出晚歸
  這一夜,我做了一個詭異的夢。

   在夢境裏,我從一棟紅樓下經過,但不知道是要去哪裏?樓上陽台裏倚著一位漂亮的年輕女子,笑顏如花地注視著我。

   於是,我駐足想向她招手示意,可她驀地收住笑,端起一紅臉盆兒水衝我潑過來。我躲閃不及,被澆了滿臉滿身,活像一隻落水的雞,但那盆中的水卻似乎帶著一股桂花的香甜氣味。

   周圍的人們開始發笑,笑得前仰後合。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仰頭再看向樓上的陽台,潑水的年輕女子不見了,連那陽台也不見了……

   從夢裏醒來,我感覺渾身都濕透了,溽熱而黏滯,我知道那是汗珠,隻要身體微微動一動,裸露的肌膚與竹席之間,便發出“嘶嘶嘶”地的聲音。

   水泥地板上那架破風扇(我用二十元錢從舊貨市場掏回來的),還在單調枯燥地轉動著,扇過來一搭又一搭熱騰騰的風;風扇側麵的蚊香隻殘留下一條小尾巴,半死不活地燃著,在清晨的旭光裏發出卑微的火光;床頭桌上的鬧鍾“滴答滴答”庸庸碌碌地走著。

   我側過身來,從枕頭邊摸出一包“軟白沙”香煙,抽出一支點燃默默地吸著,床對麵髒兮兮的牆壁上,掛著一麵長方形鏡子,鏡中映出一個抽煙的男青年,裸著上半身,臉上透著大暑天特有的疲乏勁兒。

   我嘴上叼著香煙,眼睛盯著天花板,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把抓過鬧鍾……時針正好指在七點的刻度!

   “慘啦!”我大叫一聲,穿著大短褲從床上蹦起來,摁滅香煙,一邊套衣服一邊嘟囔著:“慘了慘了!再不走,我就跑不掉啦!”

   這裏我要交代一下……我這房租已經拖了整整有三個月了,把“包租公”都拖惱火了,惱火得不定期地在樓道裏堵我,尤其是早間和晚間!

   幸好我這人危機感強,事先早有預料。

   “包租公”跟我大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我則采取當年打小R國的“遊擊戰術”,實踐證明了老人家的戰略方針是無比偉大和正確的,因為它讓我在“包租公”一次次圍剿中,得以成功地逃脫,毫發無損。

   這段時間,“包租公”的圍剿行動似乎更為淩厲了,搞得我成天“早出晚歸”的,晚上下班後隻能在大街上遊蕩,直至深夜才敢潛回住處,簡直像一條無家可歸的野狗似地可憐淒慘。

   從門縫裏有沒有“恐嚇信”,可以判斷房東有沒有來過,“恐嚇信”的內容起初還算是用詞委婉,曉之以理,比如:“臭小子!還不交租?!我這裏可不是難民收留所!”,後來“恐嚇信”的內容就有些粗暴了,比如:“窮鬼!再不交房租,就給老子滾蛋!我這麽大一個房間,租給誰不行?!”,再後來”恐嚇信“就是名副其實的恐嚇信了:“臭小子!再躲著老子,你會死得很難看!走著瞧!”

   剛開始,每天早上去上班之前,我會在門縫留個便條,比如“我最近天天在公司加班,很久沒回來住了,月底一發工資,我馬上就交房租!”到後來,我幹脆將“包租公”的恐嚇信,原封不動地夾在門縫原先的位置,造成我不曾回來住過的假象!

   哎!我並不是一個以欠人家錢為樂趣的人!我也是沒撤了!

   我一個月工資總共就那十幾張毛主席肖像,自從我那個同我脫離了父子關係的父親,患了“高心病”住院以來,我每月工資的大部分都打回家,應付那死貴的醫療費用去了。

   當然,我出錢給老爸看病這事兒,我反複叮囑老媽不要讓他本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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