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毒蟲
  跑了很遠,我才找到一家開門的飯店,吃過飯以後回來,發現其他店還是沒有開門。

   到李叔的早餐店前,伸手推了推門沒有推動,我便從旁邊的矮牆上翻了過去,看到院子裏放著磨豆漿的電磨,炸油條的鍋裏已經倒滿了油,旁邊爐子裏的煤都燒成了白色的煤灰,很顯然因為沒有人添煤才自己滅掉的。

   這一切跡象都表明,李叔他們應該是急忙間離開的,難道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我又到旁邊其他店裏看了一圈,發現每一家都和李叔家的情況差不多,似乎離開得十分匆忙。

   我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整條街有二十多家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大家竟然都離開了,而隻有我一點消息也沒有聽到?

   我的心裏,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回家以後,我沒有開店門,走到後麵的屋子裏,打開燈,端詳著放在屋子中央的那口棺材。

   父親離開那天交待我,如果到我生日這天他還不回來,天黑以後我就要睡到這口棺材裏,聽到雞叫再出來,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安排,可是決定等天黑以後就按他說的做。

   這口棺材,從我記事的時候便擺在這間屋子裏,每年我過生日,父親陪我吹過蠟燭,吃過蛋糕以後,都會帶我來到這口棺材前,讓我拿抹布把它裏裏外外擦拭一遍。

   其實這間屋子的密封很好,雖然中間隔著一年的時間,棺材上麵也不會沾染上一點灰塵,根本用不著擦拭,但是每次父親都要親自看著我一處不漏地擦過以後才放心。

   太陽慢慢向前麵的房頂落去,八月的天氣,中午還很熱,可是到了傍晚氣溫驟降,我感覺身上有些發冷,便穿上了外套,看看還有一個小時不到天就要黑了,想著出去吃點東西,在天黑以前趕回來,出門卻看到嶽玥站在店外。

   看到我,嶽玥笑嘻嘻地舉起手來招呼道:“帥哥,要去吃飯嗎?有沒有人陪?沒有陪的話,介不介意有個美女作陪?如果有人陪的話,介不介意多個美女作陪?”

   靠的,這話聽來怎麽這麽耳熟?

   不過,看在今天我才掙了她幾十萬的份上,請她吃頓飯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點了點頭,走到嶽玥身邊,告訴她我可以請她吃飯,但是六點半以前必須要吃完。

   嶽玥皺了一下眉頭,嘴裏嘀咕道:“真小氣,請吃飯還帶限定時間的,本來有個生意要介紹給你的,看你這德性,忽然不想這麽做了。不過,如果呆會你表現好的話,說不定本美女還會轉變心意的。”

   夕陽的餘輝下,嶽玥的牙套灼灼發光,我現在有些後悔上午出於禮貌叫她美女了。

   嶽玥是騎著一輛看起來年代頗老的自行車過來的,把車把讓給我,要我騎車帶她去飯店。

   雙手放到車把上,我感覺到把手上的皮套微微一顫,車身發出了極為輕微的一聲輕響,不由雙眉一收。

   憑我多年跟著父親處理老物件的經驗,這輛老自行車裏,應該有某種東西,至於是不是髒東西,我還不能判斷。

   嶽玥跨到後座上,伸手在我的後背上拍了一下,就好像吆喝牲口一樣叫道:“駕!”

   對這個女孩子,我也是頗感無奈,隻好用力蹬著自行車,帶她來到了中午吃飯的飯店。

   現在還不到吃晚飯的時間,所以飯店裏的客人並不多,隻在最裏麵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都背向門口,看不清麵目。

   我和嶽玥坐下,一個穿著旗袍的美豔女人拿著菜單走了過來,笑嘻嘻地要我們點菜。

   這女人我以前並沒有見過,感到有些奇怪,便問她老板不在嗎,她告訴我她已經把店盤過來了,現在她就是老板。

   中午我吃飯時,還是原來的老板,想不到這麽快就易手了。

   嶽玥似乎餓了,有些不耐煩地從我的手裏搶過菜單去,一連點了四熱四涼,個個都是硬菜,想不到這個女孩子還是個吃貨。

   所有菜都上齊了,美豔女人又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過來,輕輕放在桌上對我們道:“今天新開業,所有進店的客人都免費送我們店的招牌菜:油炸全蠍。兩位,要了這麽多菜,不喝點酒嗎?我們這可有自己泡製的補藥哦,功效很神的!”

   說這話的時候,女人的一雙美目向我飛了一下,似乎在暗示我什麽。

   我雖然還沒有交過女朋友,也知道她的意思。

   媽的,小爺我看起來像是那種需要補的人嗎?每天早晨一柱擎天,那可不是吹的,被單都能穿破。

   二十年的童子功,是白練的嗎?

   再說了,我和嶽玥隻是今天才認識的,我就算是補了,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呀。

   我搖了搖頭,告訴女人今天還有事,就不喝酒了,而且我向來不吃螞蚱金蟬這樣的東西,她的好意心領了,贈菜就不要了。

   想不到嶽玥竟然伸手把盤子接過來放到桌上,歡呼雀躍地說自己最喜歡吃炸蠍子、炸蜈蚣這樣的東西了,補酒她也要一杯。

   說完,嶽玥自己拿著杯子,跑到了櫃台前,去接補酒。

   遠遠地看過去,透明的酒瓶裏,絕大部分都是蛇蟲,我看著都全身起雞皮疙瘩,要我喝那酒,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下咽的。

   嶽玥小心翼翼地捧著酒杯回到桌前,我看向杯子裏的酒液,發現那顏色竟然是黑褐色的,看起來就讓人感到毛毛的,真不知道這樣的酒喝下肚去以後,怎麽會有補益作用。

   張開兩瓣紅唇,嶽玥愜意地喝了一口補酒,又伸出手指來捏著一隻炸蠍子的尾巴,放進了嘴巴裏,“咯吱咯吱”地嚼著,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在她拿起蠍子的時候,我注意到蠍子尾巴似乎和平時我見到的有些不一樣,從毒針一直到琵琶形的身體,中間有一條金線。

   我直接就看呆了,實在難以想像,一個女孩子的口味竟然可以這麽重,隻好伸筷夾了一些別的菜吃。

   因為心裏一直想著父親交待的話,我很快就吃完了,放下筷子,嶽玥卻已經在喝第三杯補酒了。

   也許是因為酒力的作用,嶽玥的兩頰上飛起了兩片紅雲,平添了幾分姿色,如果不是從嘴裏一直傳出來“咯吱咯吱”的聲音,牙套偶爾會閃出道道寒光,她看起來比櫃台裏麵的美豔女人也差不了多少。

   看到我停了下來,嶽玥笑嘻嘻地對我道:“你怎麽和個娘們似的,吃那麽點就飽了?等我會哈,喝完這杯我們就走。唉,今天吃了炸蠍子,又喝了用青蛇、蜈蚣和壁虎泡的藥酒,五毒已經有了四毒,如果再喝個蟾蜍湯,一頓五毒餐就算是完美了。”

   嶽玥似乎隻是隨口一說,可是我卻看到櫃台裏麵的美豔女人神色微微一變。

   就在這時,從裏麵傳來了一個聲音:“小姑娘,你看那邊,不是就有一隻蟾蜍?”

   聲音十會生硬,就好像是一個久不開口的人,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句話,十分怪異。

   我回過身來一看,我們進店時便在最裏麵的那桌客人,竟然還沒有離開。

   在他們的桌上,已經摞起了一堆白碗,大約有二三十個,都是盛米飯的。

   一男一女,吃了二三十碗米飯?難道他們是飯桶嗎?

   “呱”地一聲,正是蟾蜍的叫聲,我抬頭一看,在櫃台上麵的一個香龕裏,本來供著一個金蟾,現在竟然站起來了,四隻短腿緩緩撐起肥胖的身體,一對圓圓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我和嶽玥。

   本來就有些涼的空氣,似乎瞬間下降了十幾度,一股冷風從門外吹了進來,我看到最後一道光線一收,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我心裏暗叫一聲不好,父親交待我在天黑以後必須要睡進棺材裏,現在趕回家隻怕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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