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川東遇阻
  破曉,這是佳節新歲,九州同慶,黎赫王二十八年了。

   三人依舊在川東,盡量繞開城邑關卡,但前麵有雄關川東關不得不闖,否則繞路要多走半月。

   川東關毗鄰巴南、巴北兩城,之前能隨商隊蒙混過關,今日等了半天依舊不見商隊,三人隻能硬闖。

   “站住,哪裏人?去往哪裏?做什麽?”守關士兵看著江望舒有些眼熟,所以格外留心。

   “峨眉人,去楚國尋親。”亓官莊殷勤地遞給守關士兵三枚蜀國刀幣。

   這是規矩,大家都心照不宣,若是往常這士兵受了賞錢自然樂意放行,不過今日不行,川東大夫羅寶兒在此巡查。

   幾個士兵圍上來想要搜身,三人如何能讓他們搜?向來沒有攜帶兵器過關的道理。

   三人互相傳遞眼色,亓官莊踹開一個衛兵直接翻身上馬抽刀開路,江玨提劍緊隨,江望舒拔劍斷後。

   “閉關。”衛兵大喊。

   關門緩緩閉攏,闖關不成。

   川東關數百兵士悉數圍了上來,有參與過西境之戰的老兵一眼便認出了江望舒。

   川東大夫羅寶兒,這位蜀國軍中貴胄羅氏的獨苗聞聲趕來,瞧見三人大戰數百人的熱鬧場麵。

   “停,”羅寶兒喊道,“江侯,許久不見。”

   數百兵士死傷已經過百,餘下的將三人團團圍住。先前交手時守關士兵被三人的雷霆手段震懾住了,不提江侯無人可當,便是那清秀少年郎實力恐怕也不弱於軍中千夫長,隻有那一臉絡腮胡的提刀莽漢差了些,也有百夫長實力。

   “江侯,你看看我背後是什麽?”羅寶兒得意笑道。羅寶兒背後數十弓手彎弓搭箭,蓄勢待發。

   “隻要我一聲令下,恐怕江侯就算是武聖也不敢保證能躲過去吧。”羅寶兒高舉左手說道。他隻是體恤守關將士在除夕、新歲依舊不得與家人團聚,所以這才來川東關巡查。這是拉攏人心的手段,否則羅氏三代人如何穩掌兵權連蜀君都不敢輕易落子?蜀國羅氏聲勢滔天,甚至能穩壓王姓李氏不是沒有道理的,盡管西境與枳國交戰沒有侵占半分土地,北境與胡塞交戰又是屢戰屢敗。

   “你大可以試試。”江望舒下馬提劍朝羅寶兒走來,說道,“我沒記錯的話羅氏隻剩你一個獨苗了吧?”

   羅氏三代人除了死在楚軍手裏的羅平、如今蜀國司馬羅戰和眼前的川東大夫羅寶兒,其餘悉數折損在江望舒手裏,這是讓羅氏唯一抬不起頭的地方。

   守關衛兵擋在江望舒和羅寶兒之間,生怕江望舒暴起將司馬的獨苗給殺了。

   羅寶兒怕嗎?羅寶兒自然怕了,當年在西境遇見江望舒獨自出城迎戰五千蜀軍都退避三舍,江城之戰江望舒連敗五位頂尖大將再以一敵萬的戰績蜀國家喻戶曉,單單是羅氏墓地那七八所土墳便告誡著羅寶兒此人不好惹。

   羅寶兒高舉的左手微微顫抖,有那麽一瞬間他很想放下來,但他還是竭力止住了這個危險的念頭,畢竟眼前的是上峨眉斬殺仙人的江望舒。

   羅寶兒有幸上峨眉得到謫仙指點,所以自稱是聖人門生也無可厚非,傳言江望舒提劍上峨眉斬殺仙人後他親自去求證,隻見到玄郎之墓。

   “江侯路過川東我作為守將理應招待,”羅寶兒終究是服軟了,他嗬斥道,“把你們的武器都收起來。”

   江玨一臉平靜地站在江望舒身側,他右手提劍左手按在腰間,五步的距離他有把握殺死羅寶兒,隻要一刀。

   亓官莊雖說經曆過不少小風小浪也隨江玨經曆過南蠻之戰這種大場麵,但還是雙腿發軟。

   “不必了,鄙人途徑此地不為戰事而來也不想生事端。”江望舒推辭說道。

   “開門,放行。”羅寶兒下令道。

   關門大開,江望舒拱手後三人策馬出關。

   “江侯……”

   亓官莊還想表露一番自己的崇拜之情,卻被江望舒打斷:“別說話,跑。”

   身後數十箭矢呼嘯而來,亓官莊肩頭中了一箭,險些摔下馬來。

   “亓官,怎麽樣了?”江玨大喊道。

   亓官莊咬牙說道:“無礙。”

   三人不敢停留策馬狂奔,一直跑出五裏地才停下來。

   “亓官,怎麽樣了?”江玨扶著亓官莊下馬,這莽夫中箭都沒丟下背上的六卷經書。

   亓官莊嘴上說無礙但猙獰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江望舒趕緊生火。

   “刀。”江望舒喊道。

   江玨把短刀遞給江望舒,又說道:“我去找些草藥。”

   和蒲音相處了些日子江玨也知曉了一些簡單的藥理,於是進山去找草藥。

   “亓官,會有些疼,你忍住。”江望舒燒燙了短刀的刀刃,扶著亓官莊說道。

   “江侯,我亓官莊隻是個草匪出身,能遇見江侯真是三生有幸,一句話喝退數百人,這等魄力……啊,”亓官莊齜牙咧嘴說道,“我家公子沒過過好日子,他臉皮又薄,哪天我不在了江侯要替我照顧好公子。”

   江望舒拔出箭矢,他對這個草匪出身的亓官莊刮目相看,箭矢入肩兩寸沒喊疼,刀子剜在肉上沒喊疼。他沒有吝嗇誇讚,說道:“亓官,你也不簡單,好好活著,你家公子來頭比我大。”

   江玨進山采藥回來瞧見亓官莊哆哆嗦嗦,天色漸晚,恐怕趕不回巴南了,他隻好撿了些薪柴回來。

   亓官莊在思索江望舒說那一句公子的來頭比他還大,莫非是和玄郎扯上關係了?

   亓官莊是個粗中有細的莽夫,玄郎單單留下公子在屋內談話,隨後公子便神情失落。再加上伏白點頭承認公子和那個丫頭的娃娃親,恐怕公子十有八九與那玄郎有關係。

   “公子,你是玄郎的孫子?”亓官莊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妥,於是改口道,“公子,玄郎是你爺爺?”

   “亓官,中箭還堵不住你的嘴?”江玨佯怒道。

   語罷,江玨與江望舒折枝對弈,練劍,總是一人舞劍也沒意思,還是得有個對手。江玨運氣不錯,江侯願意當個陪練。兩人都折枝為劍,但江玨覺得差距很大,江侯就算是折枝為劍照樣像在舞劍,自己則當真是拿著枝條。

   “你知道伏白為何是天下第一嗎?”江望舒停手發問。

   江玨搖搖頭,先前江望舒和伏白峨眉弈劍五十招,江望舒敗。

   “他是一名劍客,但他可以以萬物為劍,”江望舒想起初次遇見伏白時的場景,繼續說道,“用劍的人不習慣用刀,用短兵器的人不習慣用長兵,伏白不一樣,他的刀不比劍弱。”

   江玨瞠目結舌,他更喜歡用劍,至於用刀隻會那唬人的一招三式。

   “他用刀,敗過我,”江望舒揚起手中枝條說道。

   亓官莊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那神神秘秘的玄郎與天下第一劍客伏白關係似乎不錯,自家公子居然有這麽大三尊靠山?

   一個是縹緲神秘的謫仙,一個是獨步梁州的江望舒,還有一個天下第一劍客伏白!

   亓官莊有些暈眩,他曾經屈服於阿五的陰狠,若不是自己懂些及笄禮恐怕不會在巴山草匪中脫穎而出,更不會被阿五看中。他雖然是個草匪,但卻重情重義,否則季子殺了黍離行宮的年輕女劍士薑魚兒之後他便逃之夭夭了。

   亓官莊忽然有些感激阿五,如果不是阿五的引薦自己還是個四處逃竄的草匪。

   誰又能想到巴山草舍的草匪頭子不是心狠手辣如野狼的阿五而是一個癡兒,誰又能想到這個癡兒竟然有三座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例的靠山?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早在巴山草舍他便想把狼崽交給公子後一走了之,結果一碗清粥、一碗熱茶硬生生地把他留住了。

   情理之中,便是一個癡兒都能讓一個心狠手辣如狼的阿五甘願當一條狗,馴服他這個惡貫滿盈但又義薄雲天的草匪又有何難?

   不過一碗清粥,一碗白露茶。

   這個當過草匪也當過洛邑學宮祭酒的癡兒真需要這些靠山?不需要,縱然沒有那三碗神龍酒亓官莊也會安心侍奉江玨,憑他幾乎快躋身二流的刀法隻要不遇到二品高手還不能養活兩人?憑公子那一份寵辱不驚的心性是個癡兒又如何?山下米妮不是照樣對這個癡兒死心塌地?

   即便沒有伏白和玄郎,自家公子照樣是個驚才絕豔的角兒,單單憑年不及十五便能斬殺楚國四征四鎮中的侯川,就能險勝蠻力驚人的小南蠻大王黎斤。

   十四歲的二品高手驚人嗎?驚人,天下二品有多少?便是放到宋、楚這等一等一的大國也是能拜將的大人物。

   領萬軍中者為將,萬裏挑一也不過為過。

   當真是那三碗神龍酒的功勞?亓官莊不信,他也喝了不少,雖說漲了一丁點力氣,腦袋也開竅了些,也隻此而已了。

   亓官莊隻知曉隨公子這些日子他晨起練刀日落練劍,再加上蒙難那幾年不為人知的經曆,天下有幾人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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