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蜀軍犯境
  枳、綦兩國分巴,麵對周邊強敵,百年間聯手,可謂是唇齒之交。枳、綦兩國頭號大敵,當屬蜀國,早在巴國時就已起了戰端,三年一小戰,五年一大戰。

   蜀國地闊民豐,西境陳兵二十萬,虎視眈眈。枳、綦舉國之力各陳兵十萬,共計也二十萬,與蜀抗衡。

   江望舒領著八千江城軍奔赴西境已經十二天。這十二天枳、蜀相安無事,並未起戰事。枳國西境屯兵小邑,名巴南,北邊與綦國小邑巴北遙遙相望,相互依托,西邊與蜀國重鎮川東相對,三方呈掎角之勢。

   蜀國不知枳軍調兵伐綦,並未輕舉妄動,但也隻能拖一時,如今半月之期將近,等蜀反應過來也遲了。起先江望舒倒是擔憂綦國向蜀國通風報信,不過綦國司馬武不古造訪巴南,讓他徹底安心,也向武不古承諾綦太保隻是為報喪子之仇,等這半月捱過去便好了。

   枳、綦唇齒之交,枳伐綦,綦軍非但沒有向蜀通風報信,甚至還不從西境遣派一兵一卒馳援活泉關,倒是讓江望舒慚愧。

   “報,”有斥候來報,“江侯,蜀人擾境。”

   江望舒眉頭一皺,剛還在想再撐三兩日,這蜀軍竟然在這緊要關頭來犯。

   “蜀軍多少人?”江望舒問。

   “數目不詳,應該不下萬人,離巴南還有二十裏地。”

   “傳令,據城不出,繼續查探,務必探請人數。”江望舒下令。敵軍來犯,不可不防;數目不詳,不可輕敵。畢竟西境連夥夫帶勞役也隻有三萬,蜀軍總計可是二十萬。

   江望舒覺得不妥,蜀軍已經半年沒有挑起戰事了,於是讓人備馬,打算前去巴北麵見武不古,也好相互照應。

   巴南巴北以枳江為界,相距不足兩裏,兩國軍士操練之聲隔江相聞。

   “江侯,衛隊已經準備妥當。”西境將領巴桑親自牽馬,緊隨其後。

   “不用,我一人前去便可,將軍領軍嚴守巴南。”江望舒接過韁繩,揮鞭北上。

   巴北守軍排查過後,放江望舒進城。江望舒沒有停留,直接麵見武不古。

   “江侯此行為何事而來?”武不古端坐正席,問。

   “蜀軍來犯,距西境不過二十裏,請司馬嚴陣以待。”江望舒拱手道。

   “哦?莫不是江侯以為蜀軍朝我巴北而來?”有人譏笑道。

   江望舒朝那人望去,不似行伍中人,一身富貴氣。

   “枳、綦唇齒之交,巴南若失,公子可保證巴北無虞?”江望舒正色道。

   “竟然是唇齒之交,為何伐我綦地?”那富貴公子踱步過來,質問。

   “新裏漁夫挑釁,太保祁子喪子,隻是撒氣,算不上討伐。”江望舒回答。

   “那我不管,如今蜀人來犯,巴南人馬都調遣去活泉關,江侯是怕守不住?”富貴公子語氣咄咄逼人,不肯罷休。

   “那公子好自為之,鄙人告退。”江望舒不再與他爭執,巴南告急,還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

   “江侯,你以為我綦國無人?如今綦、枳交戰,你一人來使,闖我軍營,來去自如?”富貴公子說完,拍手,數十衛兵齊齊抽刀圍住江望舒。

   “鄙人發於草莽,無妻無子,隻身一人,死不足惜;公子是想與鄙人玉石俱焚?”江望舒哈哈一笑,“莫說你巴北小邑,便是綦都,我想去便去,想走便走。”

   言罷,江望舒按劍不拔,信步閑庭般往外走去,數十衛士無一敢攔。

   “氣煞我也,這江望舒不過一武夫,竟然一人獨闖我十萬營帳。”富貴公子砸了銅觥,氣急敗壞地說。

   “公子,你不曉得江侯威名,西境十餘年來,蜀軍多擾我境,少擾枳境,就因為江侯坐鎮。隻是近年江侯調人江城,蜀軍才猖狂些。”武不古苦澀笑道。一個是綦國公子若虛,一個是江侯,他誰也不想得罪,隻有兩不相幫當個啞巴,但願江侯不會怪罪,過兩日親自登門賠罪吧。

   “哦?他什麽來頭?”公子若虛眉梢一挑,問道。

   “江侯江望舒,人稱驚鴻,從軍二十餘載,鎮守西境近二十年,武力獨步天下,謀略無人可過其右。三十餘役無一敗績;曾一年裏殺得蜀軍三次換將;蜀國王族羅氏,世代從軍,當今司馬羅戰,一位族叔,三位族弟,六個子侄,都死在江侯手下。”武不古對江望舒讚歎不已,此等人才,堪稱國士無雙,卻被削了兵權,封為枳江侯。名為擢升,實為貶謫。

   “既然江侯如此神勇,那我軍便隔岸觀戰,領略一番。”公子若虛麵露笑意,打消了武不古馳援巴南的念頭。

   江望舒剛回到巴南,巴桑便迎了上來,替他牽馬。

   “江侯,此行可順?”巴桑問。

   江望舒搖搖頭,向西望去,蜀軍旗幟依稀可見,已不足五裏地了。

   “自從江侯去了江城,我與族兄闖鎮守西境,蜀國屢屢來犯,才三年,已連失八城,桑內心慚愧。”巴桑歎息道。

   “桑,你如今剛過而立,正是建功立業之時。蜀地闊民豐,國力數倍於枳、綦,不必過於喪氣。”江望舒安撫說。

   “江侯收失地三城,取蜀五城,已然盡失,桑之過也,若江侯在此,蜀人哪敢犯境?”巴桑憤憤不平地說,“若非……”

   “桑,不提了,準備迎戰吧。”江望舒不願被勾起往事,擺手叫停。

   蜀軍五萬,已經抵達巴南外,黑雲壓城,氣勢逼人。

   “出城,迎戰。”江望舒下令。區區五萬而已,竟敢犯境,蜀人還是不長記性。

   蜀軍領軍大將為司馬長子羅寶兒問:“哪位將軍願為先鋒?”

   羅平策馬上前嚷嚷道:“哥哥,我去。”

   羅寶兒不語,隻是望著巴南邑。

   “哥哥,這巴南已是空城,宛如探囊取物,守將巴闖不在,那巴桑是我手下敗將,無需擔心。”

   “好,平,你切記住,若是遇著江鴻,速速退回。”羅寶兒交代道。斥候查探巴南執圭巴闖領軍伐綦,守城大將是巴闖族弟巴桑,實力平平,這才放心。隻是驚鴻之名,如雷貫耳,不敢不防。

   羅平點點頭,策馬奔赴兩軍陣前。

   “吾乃司馬三子、川東大夫、征東大軍先鋒羅平,誰敢一戰?”羅平大喊叫陣。

   “又是這廝,看我去取他項上人頭。”巴桑氣得咬牙切齒,川東淪陷前,巴桑是川東大夫,川東一役,便是慘敗在羅平手下。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巴桑提刀就要上前。

   江望舒攔住巴桑,開口道:“桑,敵眾我寡,需一擊斃敵,震懾敵軍。蜀軍定有援軍,巴南三萬將士,不宜久戰。”

   巴桑隻好點點頭,江望舒既是他最崇拜的人,也算得上是他老師,如今他已成長為一城守將,在江望舒麵前,依舊是個後輩。

   “吾乃司馬三子、川東大夫、征東大軍先鋒羅平,來將何人?”羅平長矛一挑,矛尖指著江望舒問。

   “江望舒。”江望舒自報身份,畢了,不再多言,拔劍步步緊逼。

   羅平聽見江望舒三個字,策馬掉頭便跑,戰意全無,一直逃回陣中,這才停下。

   “江望舒在此,誰來一戰?”塵煙四起,四野俱靜,隻有南渡的孤鴻和著,哀鳴不已。

   巴北邑,綦軍陳兵枳江,隔岸觀戰。公子若虛與武不古並肩站在城上,兩人都唏噓不已。

   驚鴻江望舒,閑時耕讀習劍,戰時驚鴻一現,便是這驚鴻一現,震懾了蜀軍二十載。

   “退軍。”羅寶兒下令鳴金收兵,既然驚鴻江望舒坐鎮巴南,莫說隻五萬人,便是再有五萬,他也不敢再戰。

   蜀軍來時如潮湧,走時如潮退。桀驁不馴羅平,終於低下了頭,不言不語。羅寶兒搖搖頭,安慰道:“平,那是驚鴻,不戰而退,不恥辱,我們羅家,折損在他手下的,已有雙手之數了。”

   羅平眼神越發黯淡,大哥便是死於江望舒之手,他本以為自己學藝有成,能報大仇,但方才隻聽聞江望舒三個大字,便已戰意全無,內心氤氳的複仇之誌須臾便化作了懼意。

   “難怪師父說江侯不死,枳國不滅。隻是師父不肯出山,不知道他與江侯孰強孰弱。”羅平喃喃道。

   巴北,武不古拱手道:“公子,你是要成大事的人,胸懷務必寬廣,與我去見見江侯?江侯不死,可保西境安寧。”武不古感歎道。

   公子若虛點點頭,輕浮之色盡數收斂,感慨道:“一人退敵,世間還有幾人?獨步天下,江侯可堪為聖。”

   武不古搖搖頭,笑道:“江侯心太軟,成不了武聖。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是武聖呢?伏白出世,一年滅一國;衛靈拜將,連屠數城;繆苦北伐,無人可當。江侯心太慈,每取一城,開倉放糧,善待降兵。況且他二十年向來不喜攻城,否則豈止下蜀八城?”

   巴南,守軍高呼江侯之名,連綿不絕。西境十餘城,誰人不識驚鴻客,誰人不識枳江侯,誰人不識江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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