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喬國餘孽
  宋使以巧玉、公子柳為首,麵見枳王。

   “宋、枳國百年交好,邊界不連,秋毫不犯,宋地金鐵之器、枳地鹽錦之資互通有無。喬國叛黎,火燒洛邑學宮,掠奪天下氣運,先聖子醜迷蹤,學宮聖人出逃。洛邑學宮承天下之重,天下聖人,半數出於此。吾大宋擬興複黎室,上承天意,下順民心,誅滅叛喬。今吾父王誠邀天下諸侯於立冬齊聚洛邑,共商學宮修葺事宜。”公子柳上前,說明了來意。

   “臣有言,我大枳乃太葜之後,與黎室並非一脈,學宮修葺事宜,不應找我枳國。”日覃伯賢起身說。

   “如今黎室式微,天下亂已久矣,環顧枳國,北有叛綦眈眈,西有敵蜀虎踞,東有強楚侵擾,至於南,蠻夷未開,教化不行,焉能安居一隅?”公子柳負手反問。

   “臣有言,”卿伯道,“綦之地,盡枳地也,不收焉?楚盡犯吾境,奪黔中之地,取鹽水泉鹽,不戰焉?蠻夷多犯枳境,不懲焉?先王困於蜀,屍骨未還,衣冠為塚,不取焉?巴君與黎君會於秦嶺,尊為天子,不臣焉?”祁子進言。

   “臣有言,”江望舒進言,“四境之戰,國累民乏。耕織為本,然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漁樵為業,然未嚐魚鮮,不向火暖。臣以為養民富國,滋以為重。”

   “臣進言。”巴闖一拍桌子站起來,牽動了傷口,疼的齜牙咧嘴,他掃視了一眼宋使,並不見繆斯,拱手道,“臣附議。”

   “吾父王許諾,以巴、巫為界,天下兩分,共治九州。巴蜀之地,盡歸枳王。”公子柳拋出一誘惑條件。

   枳王心動了,他恨不得立刻會盟洛邑,共治天下。江望舒皺了皺眉頭,生怕枳王被這虛幻的利益衝昏頭腦。到底是一國之君,枳王炙熱的眼光很快歸於平靜,問公子柳:“此般,宋君是想要竊取黎室,以王天下?”

   “黎室早已名存實亡。”公子柳譏笑說。

   “日月所照之地,皆為黎土,五穀生養之民,皆為黎臣。”枳王厲聲道。

   公子柳臉色蒼白,枳王到底是老狐狸,工於心計,很快就反客為主,穩據上風,而他不經意間就落入枳王圈套。

   “黎文王上承天地之厚,得民心之順,尊為天子。文王從弟為中山王;文王四子,長子伯仁為嫡,仲義為東營王,叔禮為西喬王,季信為北營王。胡塞有功,封胡塞王。前朝公子逐荊棘之地,後天子感其誠,封南荊王。黎文王至今,五百載矣,如今黎赫王為天子,二十有三矣。”巧玉神采奕奕,繼續說道,“諸侯封子蔭孫,六國變四百三十有六,至於今,亦有百十國矣。然諸侯半數乃文王之後,盡是黎室血脈。吾宋國始於叔禮之子季昌,封地為宋,采邑為氏,黎姚為姓,四百八十二載,不敢忘也。黎室式微,禮崩樂壞,虎狼環側,吾父王念及此,朝不能食,夜不能寐,唯有痛哭。吾父王懷悲憫之心,抱救國之誌,致力匡扶黎室,不敢懷叵測心。然宋積貧積弱,地狹人少,自顧尚且不暇,安能勤王扶黎?是也吾父王特邀諸侯,共商國是,鏟除虎狼,恢複黎室。”

   “諸卿以為如何?”枳王被說動了,詢問道。

   “善。”眾人齊答,唯有江望舒不作聲。

   “江侯以為如何?”巧玉蓮步輕挪,朝江望舒施了一禮,朱唇輕啟。

   江望舒嘴唇翕張,苦澀道:“善。”

   巧玉回到坐席,又說:“枳王,我聽說喬國餘孽藏匿在枳,我父王看重得很。”

   “喬國餘孽?”枳王深感疑惑。

   “公子淮與公子音。”巧玉正色道,“繆斯在巴陽遇見的,公子淮任巴陽大夫,太師應當見過。”

   太師點點頭,道:“喬國公子淮與音藏匿巴陽一載已矣,江侯以為大夫。”

   “江侯,此事當真?”枳王眉頭一擰,江侯封地都是取綦之地,大夫士人全憑江侯自主,所以他並不知情。

   “臣有言,”江侯進言道,“一幹公卿,柱石俱老矣,闖、荼之流,皆是武夫,不堪謀略。枳後繼何人焉?洛邑學宮不複,聖人子醜殉道,能執牛耳者,惟孟鄒兩聖。孟鄒兩聖俱出子醜,一門三聖,天下異之。今孟先生隱枳地,非枳之地靈焉?非王之德厚焉?公子喬淮,孟之高徒也,得淮,亦得孟。”

   “孟先生可還在巴陽?”枳王驚喜連連,忙著詢問。

   “巴陽枳西,有學塾,孟先生潛學於此。”

   “何不引薦與寡人?”枳王嗔怪道。

   “王,臣聞昔文王訪伯岐,濯手淨衣,不得。又三年,民食粟著紗,有鸞鳳和鳴,伯岐乃出,以為天子。臣聞昔巴君求河女,備三牲,俱五穀,河女不見。巴君躬耕枳水,除害巴山,有白澤引路,遂見河女。孟蘭先生,可擬伯岐、河女,王行美政,天下歸心焉。”江望舒答道。

   “枳王,孟先生之高潔,天下趨之,諸侯愛之,王之德美也,”公子柳暗罵江望舒老狐狸,硬著頭皮說道,“然公子喬淮,吾王惡也,願割三城之厚,換取喬國餘孽。”

   枳王大喜,曰:“善。”

   宋國許諾三城之地,枳王焉能不喜?江望舒不再進言,他知道枳王心意已決。可惜魚和熊掌可兼得焉?孟蘭高潔,若非羈絆,豈能困於僻枳?

   “即日取喬淮餘孽,獻與宋公。備錦繡金石,寡人欲效文王之事,拜孟為相。雙喜登堂,雙喜登堂。”枳王心情大好,命人善待宋使,私下與卿伯商討去了。

   “江侯,可撫琴焉?可奏《曲水》焉?”巧玉跪坐於江望舒桌案前,朦朧麵紗依稀可見含情脈脈,徐徐問道。

   “女公子,鄙人勞累,歇息去了。”江望舒撫袖離去,隻留下美人空歎息。 巧蘭取了一張七弦琴,纖指波動,如同歎息聲。秋風起波瀾,歎息如漣漪。所謂的河畔浣衣,遊魚沉醉,輪台垂釣,曲水霓裳隨著這陣歎息散去如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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