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兒披甲ii.
  斬仙人?

   簫劍生瞅了眼守天奴二老,看著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心裏忽然有些發慌。

   他從未有過這種糟糕的感覺,這種感覺被視為修行者的大忌,很容易戰前先戳傷自己的銳氣,哪怕麵對已經站到修行巔峰的馬行空他都沒有這種感覺。

   或許是對未知的擔憂,對仙人的陌生,雖說他如今的實力已經今非昔比,但依然無法抹除那張恐懼感。他對仙人了解甚少,唯一接觸的一次便是呂祖,也僅僅是呂祖的法相而已,那次還險些丟了小命,在他的印象之中,仙人已經超出了認知的範疇,已經到了不死不滅的地步,如何斬殺?

   而且斬殺仙人便意味著要與天鬥,能不能斬了兩說,但後果應該也很嚴重。

   所以,他神色凝重的看著守天奴二老問道:“仙人也可斬?”

   黑袍老人麵色從容卻也有些不僅自然的淡淡一笑道:“仙人為何不能斬,人有人法,天有天條,仙人亂法自然可斬,你擔心什麽?”

   這個問法讓簫劍生陷入了苦思之中,到底擔心什麽,他也說不清楚。

   簫劍生看著即將再被冰封的瓦不愣山略作沉思,搖了搖頭,麵對已經被毀去的家園,即將被冰雪吞噬的親人墳墓,即將被冰葬的億萬生機,如果斬殺仙人可以挽回這一切,他確實沒有可擔心的事情。

   如果真如守天奴二老所說,那便斬好了,但簫劍生還是抱著謹慎的態度,問道:“既然仙人亂法,二老這麽多年為何不斬?”

   守天奴二老相互對視一陣,白袍老人自嘲笑道:“不是不斬,而是難斬,仙斬人是順應天意,人斬仙乃逆天行事,這事不是普通人可以為之,但你不同,你的本命早已隕落,再世之後,這條命已經不屬於這方世界,而且事到如今,你不斬仙,仙也會斬你。”

   簫劍生登時疑惑道:“那我的命屬於那方世界?”

   白袍老人慘淡一笑,說道:“那個世界我們也說不清,畢竟誰也沒有接觸過,據說要比這方世界更加的文明。”

   簫劍生搖了搖頭,他對這些毫無記憶可言,如果非要說印象,隻能記得一個模糊的輪廓,那方世界似乎也很糟糕,到處是征戰與殺戮,他忽然笑道:“所以,這口黑鍋便讓我背了?”

   白袍老人笑道:“你也可以不背,以你現在的實力,安然度過末法不是問題,末法之後,隻要藏在人間不要做那些觸怒天意的事,相信仙人也尋你不得。”

   簫劍生略作沉思,搖頭道:“苟且活著,還不如不活著。”

   白袍老人歎了口氣道:“那便是了,誰都不願意苟且而活,我們也是。”

   簫劍生笑道:“簫某自認為一安分守己之人,不偷不搶,殺該殺之人,做該做之事,即便仙人要斬我,也需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才對吧?”

   忽然,白袍老人嗬嗬笑道:“理由沒有,但世人都說你是妖星倒是真的,既然是妖星,作為這方世界的最頂端的仙界自然也容你不下,如果你疑惑老夫的話,可以找你最親近的人求證。”

   白袍老人笑著指了指趙淩雪。

   簫劍生眼神怪怪的看了眼趙淩雪。

   趙淩雪遲疑了起來,但最後還是大大方方點了點頭,神色有些愧疚的說道:“確實沒錯,靈主的記憶之中有這部分傳承,隻不過我不想讓你擔心罷了,便沒有告訴你,既然二老說到此處,事情隻能遵循二老的意思而為了,你不是很想知道仙界為何容你不下,我可以再告訴你一個理由,這個理由或許連守天奴二老都不知。”

   簫劍生很認真的看著趙淩雪,陌生與熟悉的感覺在不斷的交織,心裏說不出的難受,但他也知道,她現在不僅僅是那個純真的公主,而且也是靈主,她是一個混合體,似乎過了很久,他才歎了口氣道:“那你說說吧。”

   二老也是吃驚的看著趙淩雪。

   趙淩雪想了想,娓娓道:“所謂的仙界,隻不過是第一世靈主在開天辟地之後專門留出來的一方領域,這方領域位於九萬丈高空之上,和靈域相鄰,靈主當初正是考慮到大道無期才設置了這一領域,修行九境已經到達了巔峰,所謂的十境便是成就仙人之位,在仙閣在覓一線存在,其實這僅僅是針對這一方世界而言,要知道茫茫瓊宇,並非隻有這方世界存在,所以話說回來,你如今的本源之氣,本是來自遊走在天界之外的一顆陌生星辰,當年你出世之時,恰遇機遇,守天奴二老才為你引薦了那顆星辰的本源之氣為你續了一命,當然救人非二老的本意,他們最初的想法是借你之手行世人不敢行之事,比如斬仙,這便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之理。”

   被趙淩雪說穿了心思,守天奴二老都露出了為難之色,好在簫劍生並沒有追責的意思,二老還算臉上能掛的住。

   簫劍生疑惑道:“你剛才說了,末法非天意,而是仙人為之,難道這些神棍們就眼睜睜的看著這億萬之中葬身在冰雪之中?”

   趙淩雪淡淡一笑,說道:“我敬神仙如神明,神仙視我為芻狗,仙界早已不再是當初的仙界了,所以總須有人肅清一些仙界的氣焰,這也是二老這盤棋的一個精妙之處。”

   趙淩雪微笑著看向守天奴二老,說道:“當然,二老的所作所為精妙之處不止於此,當初我收到靈域的召喚,也是受到二老的引薦方才進入了靈域,在哪裏吸收了靈主的絕大部分傳承,恐怕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這份膽識。”

   守天奴二老相視而笑,然後齊聲道:“靈主大人言重了,我等守護這方天地無數年,堪堪的護住了人間不守仙界的侵犯,這期間沒少做那低聲下氣的事情,也沒少做那和事老的事情,站得高,自然要比別人看的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然而,人總有力所不能及的一天,所以這些事總須有合適的人去做,人不可能庸庸碌碌度此生,要有所作為才對,我想簫小子也一樣,今日成就更應該如此。”

   隨著守天奴二老一番言詞,簫劍生忽然變的平靜了下來,心靈忽然空靈了起來,曾經的委屈與殺念似乎被什麽力量淨化幹淨,他沒有多大的胸懷,隻想普普通通活到老,然而在這種大義麵前,他感覺自己曾經的想法太過自私了。

   趙淩雪一直認真的觀察著簫劍生內心的變化,她希望他能接受這一切,希望他能平靜之中將一生實力升華,好在他沒有讓她失望,他真的變了,變成了她希望的樣子,直到現在她才放下心來,她小心翼翼的抓住簫劍生的手,低聲道:“按照你自己的本心做事便是了,斬仙有生命之憂,或許去了便不返,但這隻是一個選擇,不管你去與不去,我都支持你,你去我便等你歸來,你不去,我陪你廝守到老,此去有可能是十年,百年,如果你覺得孤單,我陪你一起。”

   簫劍生沒有再猶豫,對趙淩雪笑道:“既然有生命之憂,那我一個人去便是,順便也見識一下更大的世麵。”

   緊接著,簫劍生對守天奴二老深深鞠了一躬,平靜說道:“我已經做好了選擇,不知什麽時候動身合適?”

   黑袍老人長呼一口氣,微笑道:“自然是越早越好。”

   簫劍生認真的點了點有,環顧了一圈四周,他看到了一點點被冰雪覆蓋的泥井口,想到了人間的遍地滄桑,平靜的心漸漸的變成了一片海洋,容納萬物的同時,無限的澎湃能力開始集結而動。

   白袍老人笑道:“相信你走之後,呂子婿和蘇淺淺會做好這些,放心便是。”

   簫劍生笑道:“兩位前輩的眼光不錯。”

   白袍微笑點頭,忽然他雙手結了一個印,隨之簫劍生突兀的感覺到一陣寒冷,身體也輕飄飄的一陣顫抖,似乎少了些什麽。

   白袍老人淡淡一笑道:“如今烏兒甲對你已經無用,再無法庇護你,所以便散了。”

   就在這時,黑袍老人朝著簫劍生神秘一笑,說道:“張嘴!”

   簫劍生遲疑了一下,但還是照做了,就在他微微張開嘴的一刹那間,忽然一青色之外至他口中飛入,頃刻間,他的思緒變的迷糊起來,他的身體猶如增重了千萬金,記憶之中,他開始向著大地最深處墜落而去,同時,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他的身體裏麵遊動,一點點洗髓他的經脈和骨髓。

   簫劍生恍然大悟,情急之下,他趕緊盤腿而坐。

   不多時,瓦不愣山包上多了一個冰人。

   就在趙淩雪,屠鐵林和蘇劍凝三人擔驚之時,就聽黑袍老人說道:“這世界最堅固的甲便是金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然而那是對於普通人來說的,對於修行者來說,最堅固的甲無異於烏兒化甲,最信賴的莫過於青兒化甲,這兩生靈都來自於天外,被我們二人精心蘊養了幾千年,終歸是要派上用場的,如今烏兒也該解甲歸田了,該是青兒披甲的時候了,此去危機重重,終須有些護身之物。”

   三人了然,俱是朝著守天奴二老深深一拜。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後,簫劍生的神智漸漸恢複了平靜,他緩慢起身,但守天奴二老已經離開多時。

   守天奴二老臨別之時,他們說想要走著看遍整個人間,還特意辭謝了屠鐵林和蘇劍凝,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早已有話要說的蘇劍凝,直到簫劍生醒過來之後,才依依不舍的看向了他,她有太多的不甘與不舍,畢竟這場相聚才剛剛開始,馬上又要分離,甚至是永別,然而在這種大是大非麵前,她不想幹擾到他的想法,正如趙淩雪所說,讓他自己按照內心的所願選擇便好。

   天空之上的雪花越來越大,朵朵綻放著令人心悸的寒冷,每一瓣雪花落在大地之上,大地之上便多了一份寒意,億萬瓣雪花落在大地之上,大地之上便披上了一層層揮之不去的寒冷,這寒冷讓人徹骨,讓人生不如死。

   當天穹之上被簫劍生一指破開的那個洞漸漸合攏之後,簫劍生悠悠的收回了視線,朝著屠鐵林和蘇劍凝深深一拜,道:“爹娘,請勿掛念,孩兒已經做好了選擇。”

   屠鐵林重重的點了下頭,如鯁在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深深的看了眼簫劍生,提著即將那柄鎬向山下走去。

   蘇劍凝亦是重重的點了下頭,手足無措之時,恍然大悟之間,顫抖著手取出一塊透著熒光的白玉,小心翼翼的交到簫劍生手中,聲音沙啞道:“這塊護身符你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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