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冰封萬裏
  這一刻,她不再是靈主,回到世俗,她感到了深深的淒涼,尤其是這個懷抱讓她感覺到了一絲絲的陌生,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事,她很想知道,但又怕知道結果。

   最終她還是說服了自己,什麽都不去問,不去想。

   趙淩雪揚起臉對著簫劍生說道:“夜色好美,帶我走走,好嗎?”

   簫劍生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感覺此刻趙淩雪的心很冷,冷的似塊冰一般,所以他懷著莫大的歉意。

   簫劍生起身之後,拉著那雙有些冰冷的手向夜色之中走去。

   至於其他事,他不想再去想,他已經將諸多事情托付給了師傅和那個一直無法喊出口的“爹娘”。他隻想好好的陪著她,讓她的心再次溫暖起來。

   漆黑的夜裏,荒涼的大地,留下了兩人歪歪斜斜的腳印,寒冷的夜風之中留下兩人沉默的氣息,這一夜,兩人漫無目的的行走,有時候他也會帶著她一氣衝上昊然之境,俯瞰夜色之下的人世間,然後遊曳在浩瀚的天際之上。

   這一刻,兩人便衝破了這方大地的束縛,來到了一處完全陌生的地域,站在這裏離天很近,離那些星辰很近,離曾經生息過的大地很遠,或許是空間開闊了的緣故,趙淩雪的心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尤其是遠遠的看著遠天之上,九顆星辰已經快要變成一個盤子裝的時候,她看到了下方那座雄城的燈光,心情越發平靜了很多。

   就在這時,她忽然說道:“打小以來,父皇從來不讓我們進他的書房,很想去父皇的禦書房看看,也很想知道父皇最近身體如何。”

   簫劍生低聲道:“都說皇帝家的規矩多,果不其然,此時此刻,你父皇應該安寢了,要不今夜便去看看如何?”

   趙淩雪有些緊張的嗯了一聲。

   下一瞬間,兩人直衝地麵而去,穿過了浮雲,懸浮於中京城上空,朝著那處威壓的宮殿漫步而去。

   皇宮依然很威嚴,但卻更冷清了,沒有一點生氣可言。不多時,一處亮著燈光的書房映入兩人的視線,居高臨下俯瞰,遠遠的能透過那扇半開的窗戶縫隙,看到那個手中握著一支筆,卻不知筆落何處的男人。

   男人很猶豫,時而歎息一聲,時而皺幾下眉頭,案頭的一杯茶早已沒了熱乎氣。

   似乎過了很久,當那個男人下定決心,準備落筆的時候,猛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男人身體顫抖的很厲害,他手中那支蘸滿墨汁的筆也跟著顫抖起來,墨汁濺滿了整張紙。

   男人咳嗽完之後,裹了裹身上禦寒的單衣,又歎息了一口。

   這一刻,趙淩雪緊緊的攥著簫劍生的手,她的眼角濕潤了,她不忍心在看下去,對簫劍生說道:“走吧,離開這裏。”

   然而,就當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那個停止了咳嗽的男人忽然抬起了頭,佝僂著腰快步走到了窗戶前,一把將那扇窗戶推的大展開,遙遙的看向深沉的夜空。

   “雪兒,是你回來了嗎?”

   “雪兒,父皇想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再和你見一麵,哪怕隻是遠遠的看看你……”

   男子對著夜空低聲喃喃著,最終失望的收回了目光,他的目光之中升騰起的那絲希望瞬間化作了無盡的失望,整個人氣息萎靡到了極點。

   趙淩雪伏在簫劍生胸前,再不敢看那個男人,她很想應一聲,但卻無法開口,她能看的出來,父皇這段時間一定很累,尤其是心累,憑借著不同於世俗之人的目光,她能看出來,父皇的壽元並不多了,此時已經形同於一盞油盡的燈,已經堅持不了多久,或許冬天……

   自然,簫劍生也能看的出來,他皺了皺眉頭,隨即屈指一彈,一陣柔風而去,將那扇窗戶徹底的關閉起來。

   不多時,兩人來到了華沁苑上空,趙淩雪終於鼓起勇氣,牽著簫劍生的手向那處湖泊落去,兩人借著夜色看了一會平靜的湖水,然後穿過那片紫竹林向那處豪華的宮殿走去。

   應該是還有人打掃,宮殿內幹淨如初,依然散發著她喜歡的味道,她帶著他熟練的穿過了出走廊,回到了曾經起居的地方,悄悄點亮一盞燈,當熟悉的一幕幕重新回到眼前的時候,趙淩雪終於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一股筋疲力盡的感覺突然萌生,她的心狠狠的顫了一下。

   幾息後,趙淩雪朝著簫劍生艱難一笑,說道:“我想褪去衣衫放鬆一下,你建議嗎?”

   簫劍生搖了搖頭,悄悄的轉過了身。

   趙淩雪慢慢的解開腰間的束帶,開始褪去身上淺薄的白裙,接著是抹胸,一件件褪下來疊放整齊,然後小步挪向那張柔軟的床,在床前伸了一個懶腰,終於舒舒服服的倒在了那張熟悉的床榻上,緊緊的閉著眼睛,呼吸慢慢勻稱起來。

   簫劍生沒有走近床邊,隨意的在豪華的宮殿內穿行,他一邊走一邊思考,該為她做些什麽,最後,他在她的小小書房前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趙淩雪輕聲喚道:“你過來。”

   簫劍生聽聞沒有猶豫走了過去,他看著仰臥的將趙淩雪笑道:“公主殿下,是需要捶背,還是揉腿。”

   趙淩雪懶洋洋道:“都要,可以嗎?”

   簫劍生平靜道:“自然是可以,隻要你願意,我可以侍候你一生一世一。”

   趙淩雪噘了下嘴,莞爾笑道:“一生一世一太短了,不如生生世世長久。”

   簫劍生輕嗯一聲,示意趙淩雪爬下,然後輕柔的坐在床邊,搓熱了雙手,在趙淩雪筆直的腿上小心的捶打起來,力度剛剛好,速速也剛剛好,他的手一點點沿著她的身體向上而去。

   當捶打到後腰的時候,趙淩雪忽然有些不自然的嗯了一聲,隨即小聲道:“可以……抱緊我嗎?”

   這次簫劍生猶豫了起來,但最終還是依了她。

   柔軟的床榻之上,兩人俱是解以而窩,登時間周圍便彌漫起一陣滾熱的氣氛,簫劍生目色柔和的欣賞著眼前那具比床更柔軟的身體,漸漸的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曾經那次很倉促,環境也不盡人意……

   簫劍生回味著曾經的味道,就聽耳邊趙淩雪低語說道:“天意如此,誰也不知道天亮之後將發生什麽事,或許這方大地徹底的成為一片廢土,或許還能尚存一息生機,但不管如何,今夜請吻我,使勁的!”

   忽然,燈滅了,屋內安靜異常,隻剩風雨聲。

   不知過了多久,簫劍生也累及了,趙淩雪也隻剩下喘息的力氣,她深吸了一口氣,用略帶幹涉的聲音小聲問道:“這樣子我們算不上成親了?”

   簫劍生微笑道:“應該算吧,但若按照舊習,成親要經過親人的同意和祝福,要明媒正娶……”

   趙淩雪輕柔的摸著簫劍生的臉頰,羞澀道:“都是世俗之禮而已,日後可以補上,而且我相信經過這次之後,父皇會祝福我們的。”

   “……”

   幾番風雨之後,兩人都累極了,相互擁著,說著隻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

   “以後啊,才不住皇宮呢,希望能起床便看到山和水,然後再看到你。”

   “為何不是先看到我?難道在你心裏,我還不如那一山一水重要?”

   “真傻,因為你便我的山和水。”

   “遵命,我的宮主殿下。”

   “太肉麻了,以後啊隻做你一人的公主就夠了,仆人也隻要你一個……”

   又不知過了多久,趙淩雪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那張柔軟的床榻,她專門找來一身大紅的長裙,小心翼翼的穿戴在身,當她聽著他因為力竭沉沉睡去的呼聲後,欣慰而笑。

   當夜色即將被驅散,天際邊微微透射出一絲亮時,簫劍生忽然驚厥起身,下意識的擦去額頭上被驚出的汗水,當第一眼沒有看到趙淩雪時,他來不及更衣便要衝跑出去尋找。

   就在這時,趙淩雪笑道:“天塌了,還是地陷了?”

   簫劍生難為情笑道:“都沒有失去你重要。”

   當簫劍生看著坐在鏡子之前精心梳妝的趙淩雪時,小心走過去,低聲說道:“事成之後,我準備將氣運還給奉天王朝,或許隻有那樣,才能令你父皇延壽,趙室才能繼續興盛下去。”

   趙淩雪臉色掙紮一下,有些為難道:“可是……萬一沒了氣運,你……”

   簫劍生知道趙淩雪想說,萬一沒了氣運,他會繼續變成一個死人,所以,他捋著她雪白的發絲安慰說道:“不會的,最多變成一個普通人而已,大不了重新修行一次。”

   最終,趙淩雪那句擔心的話沒有說出口,她起身看著他說道:“待靈域被抹平了之後,我也試著將靈根播撒在這片大地之上,將靈力還於諸天,或許以後再不會出現靈主,到時候人們可以自由生活,自由選擇自己的生活,那時候才是才活的有真意。”

   ……

   天色還沒有正式亮起之後,簫劍生和趙淩雪悄悄的離開了華沁苑,兩人依然是隨意的行走著,似乎準備看遍人間的角角落落,按照簫劍生的想法,兩人相依相伴的影子先回了趟無極宮。

   在無極宮,他們沒有打擾任何人,簫劍生隻是將師公留下的那塊菜地精心的打理了一番,這才兩人相伴向山下走去。

   剛出了神龍湖碼頭的時候,兩人便遇到了呂子婿和蘇淺淺,簫劍生知道準沒好事,便開始皺起了眉頭。

   果然,呂子婿笑了一聲,直接開門見山說道:“簫兄,可還記得答應我的事情?”

   簫劍生嗬嗬一笑,道:“抱歉,最近事真多,真忘了,要不要你再說一次?”

   呂子婿狠狠的白了眼簫劍生,聲音很重說道:“曾經你答應我,借龍族神術殺掉馬行空,這次末法之後,便依著我的要求去往南海一帶,長居也好,短留也罷,總之以後南海一帶便留給你照應……”

   還不待呂子婿將話說完,簫劍生直接打斷他的話,笑道:“真的抱歉,可能是你誤解了我的意思,確實我說的是殺掉馬行空之後,但之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而且你能不能換個地方,簫某自幼長在北方,恐怕去了南海會水土不服的。”

   呂子婿長長的呼出一口不快的氣,看著簫劍生微微不悅道:“那依你之見,什麽時候才可以動身?”

   簫劍生淡淡笑道:“最近真的事多,且不說這次末法傷透了腦筋,你總的給我一點時間修養一下身體吧,而且,我家夫人也說了,她想看遍整個人間,再擇地而居。”

   呂子婿目色凝重的看了眼趙淩雪,當趙淩雪對他歉意有欣慰的一笑之後,呂子婿終於歎了口氣道:“好吧,暫且看著小公主的麵子上,讓你們過幾天逍遙快活的日子。”

   簫劍生連著嗯了好幾聲,趕緊帶著趙淩雪離開了是非之地。

   當兩人走遠之後,呂子婿看著簫劍生的背影不滿的說道:“真被師傅猜對了,這小子靠不住。”

   蘇淺淺微微笑道:“但他確實咱們將來最得力的一枚棋子。”

   呂子婿皺眉道:“那倒是,那便讓他們先逍遙去吧。”

   蘇淺淺做依偎狀,輕輕靠在呂子婿的肩頭上,低聲道:“好羨慕他們,要不咱們也和師傅請幾年假?”

   ……

   這一天的太陽真的沒有升起,或者是被某種東西擋在了背後,總之,曾經的萬丈光芒不複存在,整片大地陷入灰蒙蒙的死寂之中,本該是炎熱的盛夏,氣溫急劇下降,這讓世世代代繁衍在這片大地上的人們感到了生生的恐懼。

   征戰的大軍停止了征戰,開始在戰戰兢兢之中打道回府。

   街頭巷尾遊走的人們,開始閉起門在家裏瑟瑟發抖。

   樹頭之上盛開的花朵,無緣無故的開始枯萎,直至隨風墜落。

   大地之上的青草,由枯黃變成土黃,漸漸失去了生命的跡象,約莫中午時分,天空之中紛紛揚揚的飄下了雪花,雪花落地並未融化成水,而是變成了堅硬的冰,冰越來越多,越來越厚,將大地之上所有的一切都冰封了起來,先是小草被厚厚的冰層壓在了下麵,接著是一棵棵高大的樹木,短短半日時間,便被並封凍了起來。

   下午時分,簫劍生和趙淩雪走在回泥井口的路上,沿路所見,白茫茫一片,再看不到一絲曾經人間的模樣,偶爾他們也會遇到一些路人,但卻沒了人樣,成了一具具麵色猙獰的冰雕。

   而這冰並非普通的冰,要比普通的冰堅硬千百倍不止,即便簫劍生和趙淩雪有辦法將所過的冰層融合,但過不多時,再次恢複了冰封原狀。

   然而,嚴寒依然沒有停歇的意思,誓要冰封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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