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心易古,花憶容(56)
  山坳處,柳聞風身體緊緊貼住地麵,隻有這樣才可以令自己保持清醒,傷口發炎導致身體發熱,腦袋同樣變得迷糊,朱允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他實在太累了,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柳聞風確不能睡,他同樣累,甚至隻要眼皮合上便可以立刻睡著,隻是依然不能,不說隱藏在黑暗中道道邪惡目光,即便是密林之中的野獸同樣可以造成致命傷害,那樣所有的努力與堅持完全化為泡影。

   柳聞風緊緊貼住地麵,一絲冰冷從地麵傳出,身體同樣可以感受到冰冷帶來的痛快,就這樣靜靜的伏在那裏,黑袍人一戰早已筋疲力盡,其中驚險更是難以想象,如果對手不是被自己用語言製造的假象所騙,而是選擇直接進入石洞,一切已經結束,無論你的身份多麽尊貴,其中賦予多少高不可攀的權力,一旦麵臨生死就是如此簡單,一刀而已。

   黑暗中,一雙眼睛發出光亮,默默的看著眼前一切,不時的發出吱吱的叫聲,那是一隻肥碩的草鼠,趁著夜色出來覓食,密林之中隨處可見的草籽野果成為鼠類的美食,不然又如何可以保持這樣的身形,隻是同樣不敢大意,爪子輕輕撥弄洞口前的草叢,露出小腦袋不停觀察周圍,密林內靜得嚇人,草鼠終於放下心來,從洞口完全鑽出,很快找到自己喜愛吃的食物,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猛然一道黑色影子猶如閃電一般攻下,利爪張開抓向尚自享受美食的草鼠,草鼠似乎感受到來自身後的危險,丟下食物快速奔向洞口,還是慢了一步,鋒利的爪子刺入身體,拎在半空,肥鼠用力掙紮試圖逃脫,可惜依然無法掙開,試圖回頭最最後的抵抗,確發現肥碩的身體恰恰成為一種負擔。

   黑暗中所發生的一切完全被柳聞風看在眼裏,不得不佩服獵鷹的堅韌,為了得到獵物,極力隱藏身形,不發出任何聲響,獵物出現,抓住時機一擊而成,即便自己同樣沒有發現獵鷹的存在,何況是一隻貪吃的肥鼠,對於潛在的危險肥鼠必然知曉,所以每個動作是那樣的小心,隻是對於美味的食物依然無法打消內心的誘惑,隻得一次次選擇冒險,最後成為獵鷹的美餐。

   柳聞風輕輕挪動身體,靠在斜坡上,這樣可以更加舒服一些,不過是大自然之中一次最為普通的掠食,確是令柳聞風陷入沉思之中,多少次試圖說服自己離開這個爾虞我詐不停爭鬥的地方,每一次都被無數的理由所擊敗,錦衣玉食、權勢、地位,女人,美酒,所有的一切都是男人所奢求的,就如同肥鼠眼中的食物一般,即便明知身處險境,依然選擇嚐試,甚至成為一種無法拒絕的習慣,天大地大自有容身之處,隻是離開錦衣衛幾乎等於失去一切,那些男人所需要的,所奢求的,虛構的夢境一次次被現實無情擊碎,最後連編織的勇氣隨之消逝。

   密林之中,三道人影圍在篝火旁,篝火之中映出一張張帶著不同表情的臉,老者道:“密林這麽大,單憑我三人之力一時之間很難找到!不過從痕跡可以判斷必然不會走的太遠。”

   女子道:“好在這裏有佟老坐鎮,不然若是直接對上柳聞風,我們三個絕對不是他的對手!”當日的揚州城所發生的一幕不停出現在女子腦海之中,尤其是柳聞風始終掛在臉上的笑意,永遠無法被人看透其中所隱含的深意。

   年輕男子猛然站起身形,“何必長他人誌氣滅了自己威風,難道就不能那些人都是草包,死怪不得別人,隻怪自己本事不如人,我就不信一個受傷的人能走出多遠,你們不想找,我自己去找,將軍的仇我一個人去報!”說完拎起巨斧轉身就走。

   老者道:“不可魯莽!”

   年輕男子早已等得不耐煩,前些日子尚且能夠耐著性子,如今仇人出現,確是連影子也沒找到一個,不免心中煩躁,老者的話早已聽不下去,身形很快消失。

   女子道:“他就那個性子,由他去吧!”

   老者歎口氣道:“年輕人難免心浮氣躁,一旦到了我這個年紀,所有事情早已看淡,若不是念在將軍昔日恩情,老夫又何必離開田園來到這裏,當年的鐵拐佟何時怕過!”

   女子道:“佟老又何必為了一個莽夫動氣,隻要能夠除掉這兩個人為將軍報仇,必然能夠體諒佟老苦心!”

   老者從地上站起身形,年輕男子早已不見了蹤影,周圍皆是漆黑一片,老者道:“走吧,三娘,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冒險!”

   天光見亮,柳聞風靠在斜坡上神情一陣恍惚,天光隱約透出一絲光亮,這個時候人的精神最是虛弱,柳聞風眼睛慢慢閉上,手不經意間發出輕微搐動,臉上露出極其古怪的神情,似乎在夢境之中見到一生之中最為恐怖的事,一個對生死甚至毫無畏懼的人為何會如此恐懼,他的夢境裏究竟隱藏著什麽!

   “不,不要,不要殺人,不要殺人。”柳聞風喉嚨裏發出一陣低低的嘶吼,雙手更是死命抓住地上的枯草。

   朱允炆從地上坐起,多半是受到柳聞風影響,朱允炆目光落在柳聞風身上,頭部不停晃動,從臉上的神情可以看出,那必然是一場可怕的夢魘。

   朱允炆從地上爬起,快步來到柳聞風身旁,不經意間觸碰飛魚刀,柳聞風視如生命的飛魚刀,如今隨意丟在一旁,雙臂微微顫抖,雙手用盡全力,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克服心中的恐懼。

   “柳千戶,柳千戶。”既然是一場可怕的夢魘,為何不能盡早醒來。朱允炆用力搖晃,柳聞風雙手猛然抓向朱允炆肩頭,朱允炆發出一聲慘叫,必然是被手上的力道捏痛,試圖掙脫,確是如同昨夜被獵鷹抓住的草鼠一般隻能左右不停搖晃身形始終無法掙脫。

   “好痛,好痛!”柳聞風終於醒來,恰好看到朱允炆那張因為痛而走形的臉,雙手連忙鬆開,“殿下,卑職該死!”

   朱允炆總算鬆了一口氣,“算不得什麽,隻是看到柳千戶怕成那個樣子著實令允炆感到不安!”

   柳聞風道:“這個夢境一直跟著卑職,永遠無法解開!”

   朱允炆道:“究竟是怎樣的夢境?”

   柳聞風道:“在夢境裏有一把刀,帶血的刀,還有一隻粗壯的手臂,麵前是一個孩童,孩童極度恐懼不停後退,更是試圖逃脫,可惜始終無法逃出血刀的範圍,最後隻能在驚恐之中看著血刀慢慢落下,直到這個時候才會從夢境之中醒來,每一次都是這樣,卑職一直弄不清楚為何會有這樣的夢境!”

   朱允炆道:“或許裏麵預示著什麽,又或許是一段恐怖的記憶,柳千戶是否記得童年時曾經見過一些殺人的場麵?”

   柳聞風笑道:“卑職對於以前的事根本不記得,隻是記得自己是一個孤兒,每天被人欺負,直到遇到師父,師父教我武功,更是教會我做人的道理,都是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柳聞風說完,目光落在飛魚刀上,依稀記得夢境之中似乎丟過一件東西,隻是太過模糊完全無法記清,會不會就是飛魚刀,算了,既然二十年無法解開的夢境,又何必在意,手伸向腰間,拿出藥瓶,已經是最後的療傷藥,一狠心盡數丟進嘴裏,混著唾液直接咽下,眼神之中透出堅毅,一定可以走出密林找到齊泰帶來的援兵,不然一切將會失去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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