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心易古,花憶容(38)
  竹雨鬆風悟月,茶煙琴韻書聲。曾憶當年。

   莫放春秋佳日過,最難風雨故人來!

   一人知己亦以足,此生自修無盡朋!

   清清秋月,成就你我久違了的默契!

   中秋快樂,好夢圓,祝願所有支持我的朋友幸福美滿。

   柳聞風二人找到一處隱蔽的山洞暫時歇息,一路逃亡難得有時間好好坐下來歇息談談心事,朱允炆多日來一直困惑的謎題終於得到答案,隻是依然沒有一個準確的答複,一個問題的背後必然隱藏新的問題,或許永遠也無法說清。

   從包袱拿出準備好的幹肉,朱允炆靠在大石上,想起剛才兩人之間的對話,尚且不說是否真的可以如願繼承皇位,即便真的可以,依然有無數的難題需要自己麵對。

   朱允炆將最後一口幹肉咽下,柳聞風微微閉上眼睛,飛魚刀始終不離左右,這多半是多年養成的習慣。

   朱允炆道:“允炆還有最後一個不解之處!”

   柳聞風笑道:“殿下不必客氣,隻要柳聞風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朱允炆道:“千戶大人曾經提起,這些黑袍人的身份,其中提到死而複生又是何意?”

   柳聞風道:“這一點卑職同樣感到不解,枯木處殺死的三個人裏,有兩個人卑職原本見過!”

   朱允炆喜道,“既然見過必然知道他的身份,或許可以找出幕後之人!”

   柳聞風搖頭,“其中一個手使鐵劍的好手,人稱一怒殺人胡鐵劍,還有一個兄弟胡銅劍,兩人劍法不弱,更是心狠手辣,於是便有了銅鐵二凶的稱號。”

   朱允炆道:“柳千戶又是如何與兩人有所關聯?”

   柳聞風道:“當年卑職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刀衛,當時出去辦一個案子,案子結束歸來途中恰好經過一位好友的鏢局,幾年不見於是上門敘舊討幾杯酒喝,不想到了那裏看到的確是屍橫遍野,整個鏢局上下三十餘口被人一夜殺光!”

   朱允炆道:“難道是被人尋仇不成!”

   柳聞風道:“沒有留下活口,於是卑職四處打聽,終於弄清,好友一次走鏢途中與銅劍有過衝突,行走江湖本是平常之事,不想胡銅劍睚眥必報,找到自己哥哥胡鐵劍,兩個惡魔趁著夜色襲擊鏢局,不分老幼盡數殺死,然後逃之夭夭。”

   朱允炆怒道:“如此行徑真是連畜生都不如!”

   柳聞風點頭,“卑職於是一路打聽,不想二人早已惡疾斑斑,仗著自己劍術出眾做了不少壞事,兩人出手狠毒,行蹤不定,有仇必報,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

   朱允炆道:“柳千戶必然不會懼怕!”

   柳聞風道:“為死去的兄弟討債,同樣為百姓除掉兩個禍害,卑職曆盡艱辛終於找到作惡多端的銅鐵二凶,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剛剛又有兩人死在他們劍下!”

   柳聞風手中飛魚刀一指,“你們為什麽要殺人?”

   胡銅劍冷笑,“因為喜歡。”

   柳聞風道:“那你是否想過有一天同樣會被人殺死。”

   胡鐵劍道:“多管閑事的人不會活得太久!”

   柳聞風冷笑,“雲山鏢局的人是你們殺的?”

   胡銅劍看著柳聞風,“不錯,一個走鏢的還敢惹我,都怪他不長眼睛!”

   柳聞風道:“那麽這兩個人呢?”

   胡鐵劍回頭,殺死的不過是兩個普通百姓,根本不是江湖人,“因為礙眼。”

   柳聞風笑道,“很好,殺你們的理由已經足夠。”

   朱允炆道:“該殺!後來如何?”

   柳聞風道:“卑職隻得出手,十招之內擊殺胡銅劍。”

   朱允炆忍不住拍手道:“殺得好!”

   柳聞風笑道:“十五招活捉胡鐵劍。”

   朱允炆道:“惡人得懲,大快人心。”

   柳聞風點頭,“為了將兩人惡行公諸於眾還百姓一個公道,所以並沒有除掉胡鐵劍,而是交給當地的衙門處理。”

   朱允炆眉頭一皺,“按照法律,此人罪大惡極,應該斬立決才是,為何會在這裏出現?”

   柳聞風道:“這就是卑職所謂的死而複生,當時衙門確是判斬立決,可惜最後死的那個絕對不是胡鐵劍!不然又怎麽可能在這裏出現,人的身份可以改變,隻是習慣、言行、還有武功一旦成型很難改變,卑職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胡鐵劍。”

   朱允炆道:“有人從中作梗,暗中將人犯換掉!”

   柳聞風道:“不排除這種可能,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另外一個人孫瘸子,就是那個手使鐵拐的黑袍人。”

   朱允炆道:“有些印象,那個人似乎不喜歡別人稱他為瘸子!”

   柳聞風道:“孫瘸子性格孤僻,因為從小腿瘸經常被人取笑,久而久之內心開始變得邪惡,尤其是後來不知從哪裏學來一套拐法,人更加變得乖張怪異,若是有人背後指點,輕則將人打傷,重則致殘或者活活打死。”

   朱允炆道:“如此惡人,難道就沒有人管不成?”

   柳聞風道:“不是沒人管,是沒人愛管更加沒有人敢管,孫瘸子背後有天殘幫!”

   朱允炆道:“天殘幫!是何幫派,允炆從來沒聽人提起過!”

   柳聞風道:“天殘幫由昔日天殘老人創立,所收弟子都是身殘之人,這些人平日裏飽受歧視,得不到正常人應該有的尊重,往往好勇鬥狠出手狠毒,天殘老人更是根據不同的特點創立天殘拳,天殘腳,天殘拐,天殘刀,招式怪異極難應付,招收弟子越來越多,天殘幫同樣成為江湖上沒人敢招惹的門派,有了天殘幫這棵大樹,孫瘸子更加有恃無恐。”

   朱允炆道:“後來一定犯了案子被柳千戶捉住!”

   柳聞風點頭,“天殘幫幫主死後,為了爭奪幫主之位,天殘幫分成兩派終日私鬥,死傷無數,當地官府無法阻止於是上報朝廷,所以卑職奉命前往,第一個抓的正是孫瘸子,當時他正在殺人!將一個白發蒼蒼的獨臂老者活活打死,用的就是他的鐵拐。”

   朱允炆道:“連老人都不放過,該殺!”

   柳聞風點頭,“卑職也是這麽認為,隻是職責所在,不能隨便殺人,於是將其擒住,同樣交給當地衙門處置!罪名同樣是斬立決,隻是巧合的是同樣在這裏遇到。”

   朱允炆道:“這麽多的巧合足以說明有人暗中操控。”

   柳聞風道:“卑職同樣在想這樣的問題,兩人關押的地方相距千裏,為何最後能夠逃脫罪行然後走到一起,又是誰有這樣的本事!”

   朱允炆道:“天殘幫後來命運如何?”

   柳聞風道:“一番廝殺終於平息,可惜這些原本身殘的人身上更是增添更多傷害,天殘老人創立天殘幫不過是為了這些身殘之人可以相互幫助,不想確是這樣的結局,著實令人心寒,天殘幫實力大損,四大門徒互鬥而亡,最後推選出一人做了幫主,這場風波總算平息,這些年天殘幫倒也守規矩。”

   朱允炆歎口氣道:“窮凶極惡之徒原本就應該得到懲治,為何還會有人暗中動手腳將這些凶徒放走,允炆真的不懂。”

   柳聞風道:“這件事牽連太多,即便想要查清已經很難。”

   兩個原本應該死去的人,如今再次出現,用死而複生來形容最恰當不過,一個原本判了死刑的人為何依然可以逍遙自在,甚至在黑袍掩映下出來再次作惡殺人,兩個毫不相幹的人走在一起,那麽死去的其他人,錯拳劉鐵膽,手使鐵棒、大刀的那些人又是什麽身份,如果能夠將天下間所有邪惡的人聚在一起,那麽所形成的必然是一股更為邪惡的力量,究竟是誰有這樣的本事,背後又隱藏怎樣的秘密,山洞內兩人陷入沉思之中,流水聲持續不斷,更多的蝙蝠從縫隙中飛出外出覓食。

   月已圓,人歡聚,同舉杯,共歡慶!家鄉明月愛無限,它鄉皓月也多情!齊歡唱,同頌今宵明月!歌傳萬裏,祝福彼此頻傳!待到來年中秋日,再歡聚,同豐收,各訴衷腸!

   山洞內,柳聞風閉上眼睛,昏暗的光線,朦朧的月光,潺潺流水,寧靜溫馨,這裏似乎就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世外桃源,高山中一條溪水,幾朵桃花點綴,偶然進出的蝙蝠發出吱吱的聲響。

   朱允炆閉上眼睛確是絲毫沒有睡意,柳聞風手放在胸前,談話結束,山洞內頓時陷入安靜,這種靜更容易令人陷入沉思,莫名出現的黑袍人,以重金收買青雲山山賊出手,然後從中挑撥發動內鬥,即便柳聞風身邊同樣布有可以瞬間置人於死地的殺棋,最後借助那些原本死去的人之手結束所有一切,這幾乎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

   所有的一切完全因為一個人而改變,一個被人重視同樣輕視的人,柳聞風,一個人的力量有多大當然與自身能力息息相關,一個懦弱的人甚至無法走出自己的困境,帶給別人的隻是一個接一個的煩惱,朱允炆忍不住歎口氣,自己是不是就是這樣的人,因為自己已經死了太多人,而自己確是沒有任何能力來保全別人,一個睿智的人完全不同,即便麵臨逆境依然可以談笑自如,最後有所成就,人終究不同。

   一片灰燼,黑袍人看著眼前一切,所有的痕跡隨著這場大火完全消失,柳聞風以火遁形,這種氣魄膽量著實令人敬佩,要知道這種山火極難控製,弄不好自己同樣困在其中,多年的經驗加上對山勢的判斷,柳聞風最終做出這樣的決定,事實證明他再一次贏得先機,一個負傷的人應對五名黑袍高手,勝負實難預料,柳聞風這樣做不過是為自己贏得喘息的機會,同樣可以處理傷勢。

   頭領道:“他們走不遠,一字排開向前推進,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身後之人道:“大人,這樣做會不會有些唐突,若是柳聞風趁機發難,弄不好又要損失人手!”

   頭領冷哼一聲,“膽小鬼,即便是叢林之中的王者,一旦受傷必然對其他對手心生畏懼,而我們確是這裏的主宰者!如果誰怕了,可以回去。”

   四人隻得向前,回去所麵臨的隻是死亡,原本就來自地獄,沒有人願意再回到那個令人恐懼的地方,頭領冷哼一聲,“柳聞風,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輸給你!”

   山洞內,朱允炆手臂猛然鬆開,頓時驚醒,不想迷迷糊糊之中進入夢境,夢境中的自己是那樣的無助,一群邪惡的麵孔將自己圍在當中,努力試圖掙脫,一次次隻是徒勞,猛然黑色的夜空現出一道金色光芒,一名金甲勇士從光芒中閃現,手中劍發出金色的劍芒,邪惡的靈魂紛紛消散。

   朱允炆歎口氣,“或許是太過恐懼,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噩夢,還好有金色武士前來營救!”目光落在柳聞風臉上,淩亂的胡須,略微皺起的眉頭之間現出一道疤痕,嘴角始終掛著笑意,衣衫上盡是血跡,世人都以桀驁不馴、放浪不羈來形容這位錦衣衛之中最風流倜儻的千戶大人,隻是一路行來終於看清,他的情義、膽量、豪情、睿智,一次次遇險,唯一能夠依靠的隻有他,夢境之中的金甲武士會不會就是眼見這個人。

   柳聞風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胸口微微顫抖,必然是傷口疼痛所引起,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的夢裏究竟看到什麽,“不要殺我!”

   柳聞風猛然驚醒,額頭上已經滿是汗跡,朱允炆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從神情中可以看出內心必然充滿恐懼,恐懼在每個人的心底始終無法抹去,隻是隨著閱曆膽量的不同所恐懼的東西完全不同,有的人恐懼死亡,有的人恐懼黑暗,有的人甚至獨特的東西感到恐懼,必然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經曆。

   柳聞風驚醒,正好看到朱允炆睜大雙眼看著自己,臉上露出笑意,“殿下,見笑了!”

   朱允炆道:“柳千戶是否夢見什麽可怕的事情?”

   柳聞風搖頭道:“這些年卑職經常會做一個奇怪的夢,眼前是一片黑暗,自己身處空曠的原野之中,一道邪惡的眼神始終盯著自己,無論如何努力依然無法逃脫!總是一次次驚醒!”

   朱允炆道:“是否是一些童年的陰影?”

   柳聞風笑道:“恕卑職直言,卑職的頭部遭受過重創,所以對於以前的事完全不記得,這樣也好,無論是悲傷、痛快通通忘卻,活的隻是現在。”

   朱允炆點頭,“能夠做到如此令人敬佩,活在當下,不去計較以前的得失榮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確是很難,多少人一直活在過去無法掙脫。”

   柳聞風笑道:“那個夢境或許就是卑職的過去,不過既然已經忘記,不如就這樣過去算了!”

   朱允炆道:“天就要亮了,柳大人傷勢如何?下一步又當如何?”

   柳聞風看著洞口,外麵依然傳出嘩嘩的聲響,柳聞風道:“殿下是否知道我們所走的路線究竟去往何處?”

   朱允炆搖頭,“這裏都是高山密林根本無法判斷方向!”

   柳聞風道:“青雲山。”

   朱允炆道:“那豈不是又要走回去!”

   柳聞風點頭道:“如果一直向前斷然無法擺脫黑袍人追擊,所以卑職選的路線不過圍著青雲山繞圈,希望這樣可以騙過那些人。”

   朱允炆並不言語,這樣的決定看似完全不符合邏輯,隻是必然是最好的辦法,柳聞風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到洞口,溪水順著山勢流下,落在地上崩起片片水花,迎著升起的朝陽十分好看,偶爾幾隻飛鳥從遠處飛回,發出愉快的聲音,是在炫耀還是安慰,早起的鳥有蟲吃,早起的蟲子又當如何,勤勞有時候並非是一件好事。

   隱蔽的洞口,前麵的石壁,可以回旋隱蔽身形的山洞,所有的一切構成一個天然的屏障,如果在這裏布下機關應對黑袍人勝算足足提升三成,即便如此勝算隻有四成,即便是朱允炆同樣無法想到柳聞風心裏隻有一成勝算,哪怕隻有一成同樣不會放棄。

   岩石上布滿垂下的藤條,這些完全可以用來設置機關,柳聞風臉上露出笑容,慢慢回身,朱允炆似乎在想著什麽,腳步聲完全沒有引起任何警覺。

   柳聞風上前道:“殿下,卑職有一事相求!”

   朱允炆抬頭,“柳千戶直說就是!”

   柳聞風從懷裏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遞給朱允炆,朱允炆眉頭一皺,“柳大人此舉又是何意?”

   柳聞風看著朱允炆,“殿下,請殺人!”

   朱允炆手臂一抖,叮的一聲匕首掉在地上,“殺人?”

   柳聞風道:“不錯,依卑職判斷對手還會追來,以我現在的體力未必是他們的對手,所以殿下如今唯有自保!”

   朱允炆低頭,目光落在匕首上,“可是允炆絲毫不懂得任何武術,如何殺人!”

   柳聞風道:“示弱於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一直保持強勢必然會引起別人警覺,殿下不懂武功,對手必然同樣知曉,這恰好就是一個良機,隻要殿下將短刀藏於袖中,如果到時卑職不敵,殿下若是被人脅持可趁機擊殺其中一人,殿下可刺對手命門,背心,胸口。”柳聞風指出幾處要害,都是一擊斃命的要害,朱允炆看罷暗暗點頭。

   朱允炆道:“隻是唯恐辜負柳千戶重托!”

   柳聞風看著洞口,“人在陷入危境時爆發的能量難以想象,殿下隻要收好匕首,若真是遇到危險按照卑職所說的那樣用盡全力刺下去,必然可以做到!”

   朱允炆點頭,已經說過一切努力,總不能將重擔完全放在負傷的柳聞風身上,身為男人同樣要有所承擔才行。

   潺潺流水,世外桃源,柳聞風決定在這裏與黑袍人一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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