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146
  ……咦“怎麽了?”

  “……夏江逃獄了……”

  靖王眉間一跳:“怎麽會?”

  “是趁著蒙卿剛剛入京與譽王對恃。

  情況比較混亂時逃的。

  後麵還附著刑部走失獄犯的請罪折子。”梁帝的表情突轉陰狠,“此賊辜負皇恩,比譽王還令朕難以寬宥,立即發下海捕文書,死的活的無所謂,一定要給朕抓回來!”

  “是。”

  “你又要辛苦了,今日安排一下,明日回鑾。”

  靖王清楚梁帝此刻急於回到帝都的心情,立即道:“父皇放心,孩兒這就去安排,明日一定可以起程。”

  “好,好。”梁帝露出慈愛地笑容,“既然快回京了,你有什麽想要的封賞,也抽空多想想。”

  靖王淡淡道:“何必多想,父皇賞什麽就是賞什麽,孩兒想得多了,就逾了本份。”

  梁帝深深看他一眼,又仰首笑了一陣,看起來甚是歡快,“朕就喜歡你這個不強求的脾氣,實在象你母親。

  先忙去吧,今日不必再進來請安了。”

  靖王叩首退出後,梁帝又歪在床頭沉思了一陣,道:“召紀高湛忙出去傳旨。

  由於此處不比帝都禁苑,紀王未及片刻便趕了進來,在榻前行了禮。

  “坐吧,有事跟你商量。”梁帝指了指身邊地矮椅,“這次叛亂是譽王發起的,你知道吧?”

  “臣弟知道。

  徐安謨已主動招了,再說除了譽王,其他皇子都隨駕在此,京裏皇後……也一向是偏愛譽王地……”

  “景桓已經讓朕寒心了,枉朕還曾經對他有所期許,可他呢?手段沒有手段,心誌沒有心誌,做出事來汙七八糟地,現在竟至於謀逆,朕實在不能再繼續容忍。”梁帝的表情甚是痛心疾首,手指揉著額頭,很不舒服地樣子,“可說到底,畢竟是朕的兒子,思來想去,心裏還是痛的……”

  紀王忙勸道:“皇兄,事已至此,還是保重龍體為上……”

  “先不說這個。”梁帝坐起身來,看著自己的弟弟,“如今太子已廢,譽王更是罪無可赦,你看將來這儲君之位,應該歸於何人?”

  紀王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伏地道:“此乃陛下聖心獨斷之事,臣弟不敢置言。”

  “家常問問,也值得你這般緊張?”梁帝笑著伸手拉他起來,“你覺得靖王如何?紀王斟酌了一下,慢慢回道:“靖王……仁孝德厚,赤誠忠勇,可為……眾皇子楷模……”

  梁帝眸色深沉地看著窗外,良久後,似乎從胸腔深處吐出一聲歎息,“其實,景琰並不是朕最優秀的那個兒子……你不覺得嗎?”

  紀王戰戰兢兢。

  大氣也不敢出。

  “可是景琰有景琰的好處,他知道收斂,這一點跟……跟景禹不一樣。

  也許和他母親的性情有關吧。”梁帝似乎並沒打算真要紀王說什麽,視線仍保持在原點。

  “這次救駕,景琰趕來的時候禁軍差不多已無戰力,獵宮其實都在他地掌握之中,但他卻二話沒說就繳還了兵符,當時還讓朕覺得甚是意外……”

  “意外?”

  “朕還以為。

  他總會提點什麽,至少應該暗示點什麽。”

  紀王勉強笑了笑,“景琰好象不是那樣性情的人。”

  “離開九安山還京之後,局勢就會重新回到朕的掌握之中。

  可方才朕試探了一下,景琰好象並沒有想要延遲回鑾地意思。”梁帝向紀王靠近一點,壓低聲音道,“你說,他到底對東宮之位有沒有想法?”

  紀王微微一震,笑得有些尷尬。

  “何止是景琰,隻要身為皇子的,要說誰對東宮之位沒有想法。

  那一定是假地。”

  “哦?”梁帝瞟過來一眼,“你也是皇子。

  你有什麽想法?”

  紀王這次的笑容倒很輕鬆。

  “臣弟才不是皇子,臣弟是皇弟。

  那是不一樣的。”

  梁帝哈哈笑了起來,用力拍著弟弟的肩膀,“你啊,你就是生的晚了些。

  不過也虧了還有你,朕才有個商量地人。

  擦擦汗,吃塊點心,緊張什麽呢?朕還不夠疼你,不夠縱容你的?”

  紀王也跟著“嘿嘿”了兩聲,在盤中隨意揀了塊絞絲糕填進嘴裏,嚼了兩口,讚道:“是貴妃娘娘的手藝吧?皇兄近來都不肯賜給臣弟了,非要進來才吃得到。”

  “好好好,你喜歡,你就包起來帶走。

  貴妃還在朕身邊,朕不愁沒得吃。”梁帝展開滿麵笑紋,眼尾卻又突然一掃高湛,道,“叫淮王、豫王進來。”

  紀王一愣,忙道:“那臣弟就先……”

  “你別忙,吃你的吧。”梁帝臉上的笑意漸漸沉澱,轉換成更為深沉凝重的表情,“你不是說但凡皇子都有想法嗎?朕想聽聽他們兩個的想法。”

  紀王幾乎噎了一下,忙端起茶杯,悄悄衝了下去。

  不多時淮王和豫王進來,請安行禮完畢,梁帝也先笑眯眯地賞點心吃,可人家還沒吞下去,他就突然問了一句:“靖王當太子,你們有什麽意見嗎?”

  紀王趕緊遞茶杯給兩位可憐的皇子,看他們又嗆又咳地亂了一陣後,全都伏地叩首,呐呐不敢多言。

  “怎麽,你們有異議?”

  “兒臣不敢……”豫王膽子略大些,定了定神道,“靖王沒什麽挑的,父皇覺得合適,兒臣們就覺得合適。”

  “太子和譽王已不必再提,要是靖王不當太子,就得在你們兩個中間選……”梁帝沉沉地視線落在兩個兒子身上,“你們沒什麽想法嗎?”臣……無德無能,隻求能在父皇膝前盡、盡孝,別無他想。”豫王叩首表白,淮王趕緊附和。

  “可是……”梁帝語調悠悠地道,“你們序齒較長,本應位列靖王之前啊?”

  豫王一時哽住,趕緊拉了拉讀書較多的淮王,淮王結結巴巴地道:“兒臣們……都、都不是嫡子,年齒相差也、也不多,自然是父皇您……擇賢而立……”

  “好一個擇賢而立,”梁帝溫和地笑了起來,“若論賢孝,靖王確實當之無愧。

  你們兩個有這份心胸,朕也很寬慰。

  起來起來,本來是賞你們吃點心的,順便問問罷了。

  吃吧吃吧,朕也困了,你們把這盤子吃完了,進去給貴妃叩頭請安。”

  命兩皇子專門去拜貴妃,這個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不過豫王淮王雖不攪朝局,判斷力還是有地,早就料到了今天,倒也不意外,匆匆忙忙把幾塊點心吞下去,朝已倒下小眠的梁帝叩拜已畢,便奉命進到裏間去了。

  紀王悄悄退出來,命人去備馬,想出宮散散心,剛走到外殿門前,遙遙望見靖王正帶著一批文武諸臣走過,大約是去安排起駕諸事,看那沉橘園製作歡迎來訪 需jar和umd附件的會員,請至此處定製 <a href=" .穩自信地氣勢,儼然已有主君風度。

  “原來江山最後是他地……”紀王喃喃自語了一句,突然想起當年英姿飛揚、眾望所歸的皇長子,心中不禁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見過紀王爺……”身後突然傳來語聲,令紀王一驚回首。

  麵前站著一個白裘青衫地文士,身形單薄,麵有病容,看起來似乎柔脆無害,但卻是這天下最讓人不敢輕視的人。

  “對了,麒麟才子也是他的……”在微微的怔忡中,紀王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著。

  他跟梅長蘇沒有直接交往,不過卻認得他。

  現在京城裏有點身份的人,幾乎已經找不出不認得這位蘇先生的了。

  “王爺是要出去嗎?”

  “是啊。

  蘇先生好象身體不豫?”

  “有勞王爺垂問,睡了一天,想起來走走,聽說明日就要回鑾?”

  “不錯,回到帝都,諸事可定,先生也可以放心了。”紀王爺淡淡笑著。

  梅長蘇隨之一笑,眸色柔和,“其實靖王殿下,一直想要跟王爺道個謝,隻是波亂紛紛,不太方便罷了。”

  “謝我什麽?”紀王不由笑道,“我萬事看心不看人的,有何可謝梅長蘇凝望他良久,慢慢躬下身去:“殿下多謝王爺相救庭生,若非王爺當年一點慈念,他隻怕難以降生在這人間……”

  紀王全身一顫,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仿佛有什麽即將翻湧而出的東西在表皮下滾動著,於眉宇之間激起悲涼與哀淒的波紋。

  “這個,就更不用謝了……本來都是一家人,誰跟誰不是骨肉呢?”

  說完這句話後,這位瀟灑閑淡一生的王爺轉身而去,袖袍在山風中翩亂飛舞,留下了一個黯然無奈的背影。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還京

  原本預定在四月十五日的春獵回程,因慶曆軍作亂,延遲到了四月下旬。

  來時護駕的三千禁軍隻餘數百,還有少數比較不幸的隨駕宗室與臣子死於那最後的血腥一夜。

  在梁帝的一生中,他曾經經曆過兩次這種規模的叛亂,前一次他是進攻者,而這一次他成為了別人的目標。

  兩次的勝者都是他,第一次他贏得了皇位,第二次卻連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贏了什麽。

  至於十三年前掀起滔天巨浪,最後以數萬人的鮮血為結局的那樁所謂的“祁王謀逆案”,現在仔細想來,其實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真正的劍影閃過天子的眼睫。

  這一點在老皇用顫抖的視線看著身邊殘落的禁軍時,感覺尤為強烈。

  在帝都城外迎候天子回鑾的,是以留守的中書令為首的文武眾臣,沒有皇後,沒有譽王,蒙摯率兩千禁軍立即接手了梁帝周圍的防衛,所有紀城軍撤出京城,在郊外紮營,等待受賞後再回原駐地。

  至此,梁帝才算是終於安下了心,開始準備發動他醞釀了一路的風暴。

  與潛逃在外的夏江不同,譽王根本沒打算逃,皇後也沒有逃。

  因為他們沒有逃亡的能力,離開了京城的富貴尊榮,他們甚至無法生存。

  梁帝回鑾的第二天,譽王滿門成為了本朝第二個住進“寒字號”牢房的皇族,不知他囚衣鐵索蜷縮在石製地板上時,可曾有想起過他那個在重鐐下也未曾低頭的長兄。

  因靜貴妃的懇請,言皇後沒有被列為同逆叛黨,但身為留鎮京師之人。

  她沒有阻止過譽王的任何行動,還曾下詔鉗製禁軍,“被蒙弊”三個字無法洗脫她所有的罪名。

  廢位已是難以避免地處置。

  言闕上表請求削去言氏曆代封爵與尊位,以示贖罪。

  梁帝不知因為什麽,竟然沒有允準,折子被留中之後便如同消失了一般毫無回音。

  內廷在五月初向所有京爵子弟們發放獵祭例賞時,言豫津仍然得到了他的那一份。

  對言氏的保全令許多本身沒有明顯黨附譽王,但因是言太師故舊門生而暗中支持他地臣子們鬆了一口氣。

  最終為判定為譽王同黨的共計二十七名,其中三品以上隻有兩人,雖然留守諸臣都因察逆不周被全體罰俸懲處,但淌過京都街道地血色,到底比預想中的要淡多了。

  塵封了十三年,幾乎已刻意被人們遺忘的那樁舊案,此時也難免被很多老臣從記憶的深處翻了出來逐一對比,暗暗慨歎歲月光陰的消磨,可以將一隻狠辣無情地鐵腕。

  浸潤得如此柔軟。

  但是對於處於風暴正中心的譽王來說,他可一點兒都沒有感受到父皇的仁慈。

  他很後悔,後悔當初不該輕信那個麒麟才子。

  後悔在夏江的鼓動下破釜沉舟。

  但他同時又很清楚,即使事情重新來過一遍。

  他也依然會做同樣的選擇。

  因為對於皇位的野心和執念已經浸入了他的血液和骨髓,成為他人生最主要的動力和目標。

  他永遠不能象豫王和淮王一樣,伏在另一個兄弟的腳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