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扛不住
  旨意來得太突然,之前也沒人向呼和浩通過一聲氣兒,他是皇子而非天子,再怎麽驕縱對於關乎國家的大事還是得放在心上,但毫無征兆的要求擺在他麵前無非就是逼著他就範。

  呼和浩垂下眼皮兒,眸子裏閃著的寒光盯著腳上髒亂的鞋麵,慢慢道:“回去知會一聲,本皇子清楚怎麽做。”

  他不能因為一時的不痛快就毀了戎夷,也必須去前線坐鎮,不能再因為一個小小的北逸軒而耽擱了,本末倒置的道理,他還是懂一些的。

  絡腮胡大漢見呼和浩出奇的沒大發脾氣有些驚詫,應了一聲道,躡手躡腳便退下了。

  “那小皇子,您看……接下來該怎麽辦?”那手下抬眼打探一眼呼和浩的神情,然後又很快垂下頭來。

  “還能怎麽辦,按你說的去做。”呼和浩扯著唇嗤笑了一聲,聲音從喉嚨裏慢慢溢出來,“他既然看本皇子不順眼,那本皇子依言照做就是了。我就不信,這場子我去鎮了,他還能奈我何。”

  呼和浩是沒法子的,既然要坐鎮邊疆,那麽攔截雲海物資的事情也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了,越早越好,要趁北逸軒那邊還沒注意到自己一行人行蹤的時候便要動手。

  手下得了令,也清楚呼和浩這個時候是分身乏術不能兩頭都顧及,於是同領頭的絡腮胡大漢商量了一下便打算提前動手了。

  “攔了他們的物資還要事後處理,多麻煩,不如一把火直接燒了。”絡腮胡大漢往口中灌了一口烈酒,舉止和豪邁,說出的話也顯得另辟蹊徑。

  “直接燒了?”身量稍瘦弱的手下接話,他有些驚詫,原是蹲在田邊的田埂上的,聽了這話當即一下子站起身來,“那數量可不少啊,裏頭又有馬草,燒起來可就是衝天的火了,想不讓雲海的人注意都難。”

  絡腮胡從鼻腔裏呼出譏諷的嗤笑來,他伸手推了一把,嘴裏的話也毫不客氣道:“瘦猴兒,你也聽見小皇子的意思了,他現下就是想趁早解決這件事,也好他帶兵打仗的時候輕鬆些,讓雲海士兵提前斷了供給,你這樣磨蹭,真想不通小皇子怎麽會將事情讓你去辦。”

  瘦猴被推得一搡,身子踉蹌著紅了脖子,抬頭想要爭辯著些什麽,漲得臉紅脖子粗,他囁嚅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來,半晌後還是應下了。

  “你早答應不就成了嗎?唧唧歪歪的像個娘們兒一樣。”

  這件事情就在一場還沒來得及爭辯便已然結束的草率商討中定奪了。絡腮胡大漢是呼和浩身邊得力的人手,底下的士兵都曉得小皇子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隻要截住這雲海的糧草就行,管他用什麽方法,速戰速決就行。

  一大陣的戎夷士兵跟著絡腮胡,決定趁雲海士兵看守不利的時候直接一把火燒了物資,順帶連糧倉也要燒得一幹二淨。

  補給的物資並不同糧草放在一處,雲海送來的物資裏頭大部分都是給馬吃的馬草,一車車的送來糧倉也根本沒法裝下,隻能在帳篷外頭另尋了一處寬敞的地兒露天暴曬著,頂上最多隻蓋一層薄布擋些夜裏的水汽。

  戎夷士兵是把東西送來的時間打聽得一清二楚,頭兩日裏雲海那邊的人不肯放鬆警惕,他們便靜觀其變,一直到某個夜間,戎夷盯梢的士兵發現了不對勁之處,忙不迭將情況匯報給了絡腮胡大漢。

  ——雲海士兵放鬆警惕了,看守物資的人從六個減少到兩個。

  聞言,絡腮胡大漢大喜過望,朝身後的那群兄弟一招手,豪邁道:“兄弟們,備好東西,咱們今夜就燒了他雲海的物資。”

  他身後的百來人士兵悉數是一身夜行衣打扮,腰間配著刀劍,手裏頭拎著或多或少的煤油,儼然是做足了要火燒雲海物資的準備,隻聽一聲令下,他們便魚貫而出,順著前些日子打探來的捷徑鑽了進去。

  夜間的小徑顯得格外寂靜,在這樣的危急關頭無人敢低聲議論,身形如鬼魅一般隱在黑夜之中,不知走了多久,領頭帶路的士兵忽然頓了一下步子。

  身後的士兵詫異,沒懂這突如其來的停頓,拿空閑的手推了一把,示意催促。

  碰到的脊背因為緊張而隱隱發顫,整個後背的肌肉都緊繃起來,那士兵覺得奇怪,剛一抬頭去看前頭發生了什麽,朦朦朧朧的火光覆蓋了他全部的視線,待及看清後他整個人一哆嗦,下意識便抽出了腰間佩戴的刀劍。

  刀劍出鞘的聲音在這群常年打仗的人聽來是一種信號,他們本是垂首往前疾走,視線隻跟著前一個人,但現下聽見這個動靜各個都緊張起來,紛紛抬頭。

  前方是不甚熱烈的火光,一群雲海士兵高舉火把將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映照在這光亮裏,數量眾多,看起來甚至比自己的兩倍還要再多一些,為首的兩個人是雲海的宣王和宣王妃。

  他們中計了!雲海士兵放鬆警惕是故意做給他們看的!

  懸殊的數量讓戎夷士兵先怯了膽,長年累月訓練出來的肌肉記憶讓他們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之後趕緊各個背貼著背,好讓自己不受兩麵的夾擊。

  刀劍光影在夜色中劃開冷光,乒乒乓乓的格擋聲不斷放大,有不斷的聲傳來,隻稍一刻鍾,縱是戎夷士兵奮勇抵抗也很快敗下陣來,麵上和身體上盡數是鮮血淋漓,喘著粗氣再難提起劍來。

  “停——”靖雲蒻見其中有個士兵還想再補刀,上前了兩步及時阻攔。

  那刀沒落下去,引得受了重傷的戎夷士兵咬牙盯著靖雲蒻,像是要把她撕碎了一般。靖雲蒻知道現下周圍都是這樣的眼神,但她不怒反笑,慢慢道:“留活口,本妃有事要問他們。”

  北逸軒曉得靖雲蒻不是那等悲憫的人,看著她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瓷瓶來遞給身邊一個士兵後,便頓悟這是要做什麽了。

  瓶中是毒藥,也發作得很快,不多時地上癱倒的百來人皆是因為痛楚而倒地不起,神情痛苦。

  “隻要你們肯透露戎夷小皇子呼和浩的行蹤,更甚者願意帶我們去,那我便將解藥給你們,若是你們不願意,那我也沒工夫看你們什麽時候死。”

  這話對於有骨氣的士兵來說不具有任何誘惑性,但偏生靖雲蒻不是普通人,研製出來的毒藥也非比尋常,隻是半刻鍾,他們中錚錚鐵骨的硬漢也扛不住了,低聲叫著救命。

  “我……我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