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他們不值得(1)
  “儲禦風,你知道嗎?我爸爸在我還在娘胎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而我媽媽生下我之後沒兩天也走了,我沒見過我的父母,很小很小的時候我都是跟著我奶奶一起生活的,後來我奶奶也去世了,我就隻能跟著叔叔嬸嬸一家生活,也就是許婷婷許賀鈞他們一家。”

  這是許安安第一次主動跟儲禦風提起家裏的事。

  儲禦風當然知道,許誌和周琦珊前後腳走的時候雖然他還小,但印象卻很深刻。

  那不大的院子掛滿了白幡,哀樂從街頭傳到了街尾,哭聲一陣又一陣,一陣又一陣的傳進了他們的屋裏。

  原來大人也是會哭的,那時候儲禦風想得很簡單,並不知道一條生命的逝去意味著什麽。

  “我叔叔懦弱不管事,嬸嬸刻薄什麽事都要管。衣服洗慢了要挨打,草藥沒切碎要挨打,飯吃多了也要挨打。許婷婷、許賀鈞做錯事了,我也要挨打。她心情不好了,挨打的還是我。總之,每天不打我兩三頓,她那天就跟白過了似的。”

  想到自己慘痛的童年,許安安不禁潸然淚下,泣不成聲,淚水都打濕了儲禦風的襯衫。

  “第一次被她打的時候我才六歲,那時我奶奶剛出殯,大冬天的,水麵上都結了一層冰,她就讓我蹲在院子裏洗他們一家的衣服。”

  “那個盛衣服的盆特別的大,那時候許婷婷和許賀鈞姐弟倆一起在那個盆裏洗澡都能打水仗,衣服都堆得冒尖兒了,一天的時間我根本就不可能洗得完。”

  “那天我搓啊搓,搓啊搓,搓到手都沒知覺了,看到泡沫變紅,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搓破了,可她卻一句安慰也沒有,隻是嫌我弄髒了她的衣服,揪著我暴打了一頓,身上被她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一按就疼。如果不是對門的白阿姨知道了給我揉了藥酒,那個冬天我都不知道要怎麽熬過來。”

  那天也是許安安第一次感受到寄人籬下的艱難。

  “不過,這還不是被打得最嚴重的一次,後來,有一次我甚至被打得兩天都下不了床,我嬸兒就說我是裝的,根本就是想偷懶不想做事。”

  白婉秋還在遠山鎮的時候,劉春梅做得過分了至少還有她攔著,被罰不許吃飯白婉秋也會給她送吃的,時常偷偷地給她擦藥,買學習用品,買衣服。

  可白婉秋一走,許安安就徹底沒了依靠,遇到任何不公都隻能一個人苦苦的承受,心在黑暗與陽光下來回橫跳。

  她想變得跟劉豔一樣壞,因為那樣就沒人敢欺負她了。

  可她又心存陽光,想成了白婉秋那樣溫柔善良的人。

  如果白阿姨還在遠山鎮的話,那該多好,白婉秋離開遠山鎮之後許安安不止一次的做過這種假設。

  可她知道,她不會回來了,不會回那個充滿惡意的小院了。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她們會不會再相遇。

  許安安閉上了眼,任由淚水劃過臉龐,“那時候我就在想啊,瘸了就瘸了吧,以後我就拿個小破碗爬著去街上乞討,這樣沒準過得比伺候他們一家的還要好。”

  “可是真的去乞討的話,我以後就不能念書了,不念書,我要怎麽逃離這個鬼地方?”

  “所以,我就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的念書,逃離那個吃人的地方。”

  那些灰暗的曾經無時不刻地告訴她,繼續留在遠山鎮的話,隻能像舊社會的奴隸一樣生不如死地活著,永遠的被人輕賤,被人打罵。

  “大學以前,我念書的學雜費是國家免的。大學以後,學費是我自己貸款的,生活費是我自己兼職掙的。”

  “我真的不欠他們什麽。”

  “要說欠,家裏的那兩棟樓是我爸媽還在的時候蓋的,租出去的錢早就抵消他們在我身上花的了。”

  “所以,儲禦風,你不要因為我而對他們好,說我自私也好,冷漠也罷,但事實就是他們不值得。”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她不是他們的提款機,也不是滿足他們野心的踏腳石,把手伸向她,他們就注定什麽也得不到。

  “嗯。”儲禦風抱緊了她點了一下頭,眼底泛著可疑的水光。

  許安安記憶反複混亂之後,他曾讓人去遠山鎮仔細地查遇到他之前她都經曆了什麽,其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事就是打罵,小時候每天都會被劉春梅打,長大後一回家就要被罵,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不過,鎮上的人都說,劉春梅對許安安不好歸不好,但至少還供她讀了大學,不像有的人自己親生女兒考上大學了都不讓讀。

  儲禦風也以為劉春梅隻是冷臉熱心腸,對許安安稱不上好,但至少也不差。

  可事實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