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最日常的日常2
  傅寒聲站在副駕駛車門旁,眉眼柔和的看著蕭瀟,此刻現實安穩,歲月隻待靜好。就這樣吧,不要改變,為了這一刻,他已期許了很多年。

  一道車門關閉聲響起,蕭瀟一下子就醒了過來,見傅寒聲眸子裏點綴著淡淡的笑意,她清了清嗓子,實在是太困了。

  傅寒聲把一紙袋玫瑰糕遞給她,開始係安全帶:“回傅宅吃完午飯接著睡。”

  “嗯。”

  引擎發動,汽車緩緩駛離老街,蕭瀟取了一塊玫瑰糕,送到自己嘴邊時,似是想起了什麽,又改變了方向,把玫瑰糕送到了傅寒聲的嘴邊。

  那人打著方向盤,眼眸深了些許,吃東西還能念著他,還真是受寵若驚。美意不能拂,傅寒聲笑著咬了第一口玫瑰糕,玫瑰香氣遊走在唇齒間,花香芬芳。還未吃完,那塊被他咬了一口的玫瑰糕再次送到了他的唇邊,他無奈的笑,雖然喜歡妻子這般主動喂他,但喜歡吃玫瑰糕的那個人是老太太,可不是他。

  “乖,你自己慢慢吃,我還要開車呢!”

  那日,陽光偷偷溜進汽車內,因緣邂逅了玫瑰糕,它們在一不小心間醉了情,就那麽癡癡纏纏,說了一路的小情話。

  陽光今天很活躍,它在傅宅屋簷下優雅的散著步,一寸寸的移動著,不慌也不亂,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婉約和大氣。

  抵達傅宅時,溫月華正在屋簷下靜靜的看書,白貓慵懶的窩在椅子旁昏昏欲睡,遠遠看到傅寒聲和蕭瀟,溫月華已拿著書起了身,目光溫暖,笑容平和。

  這是一個擁有善意的老人,前來傅宅的一路上,蕭瀟還在猜測溫月華近些日微妙的小情緒,她知道溫月華對她有些不悅,但這份不悅跟她性情無關,而是跟她不顧惜身體有關,所以這份情緒即便是被溫月華賦予在眉眼間,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僅理解,蕭瀟還應心存感恩。

  若不關切,依溫月華那樣的性子,又怎會無端氣惱?不管怎說,到底是把她當成了傅家一份子。她們是婆媳關係,婆媳傅宅再見,溫月華言行間待蕭瀟如昔,客廳聊談,溫月華說:“這些日子,本該去山水居看你,但想到有履善在,我若是去了,你們反倒是不自在。”

  有時候蕭瀟會覺得,溫月華就像是這座傅宅大院,有著深沉的內涵和故事,同時也擁有著靜美的姿容。她是極為喜歡這位老太太的。

  傅家商界熟人多,雖說溫月華多是在傅宅閉門不出,但圈子裏發生了什麽大事,通常都瞞不過她。傅寒聲出手狠揍程遠,這事溫月華是知道的;有些同輩商友太太一大早就爭相打來了電話,話題無非是圍繞傅家履善和唐家阿媯,美其名曰是詢問兩人什麽時候補辦婚宴,若往深處說,是人人都在好奇,履善和阿媯究竟是怎麽走到了一起。

  溫月華關注的焦點是……

  初聽履善在眾目睽睽之下出手打人,溫月華是又急又驚,她知道兒子寶貝蕭瀟,程遠說話也確實是太出格,所以適當教訓一下還是可以的,但如果是出手重,難免會危及聲譽。

  聽說程遠傷的很重,溫月華作為長輩,理應出麵打電話給程父,隻不過她這邊還沒來得及撥電話過去,程父就把電話打了過來,並非是興師問罪,而是代程遠道歉。都是為人父母,深談半小時,均是感慨悵然。好在程父看待此事豁達,履善出手還留有幾分理智和分寸,若是像以前帶著人堵著傅宗偉往死裏揍,那才嚇人呢!

  若是尋常父母,或許會斥責兒子幾句吧!但溫月華沒有,從見麵到入席吃飯,她幾乎沒有提過程遠的名字,隻在席間吃飯時,半是調侃道:“履善身手是越發見好了。”

  溫月華在挖苦傅寒聲,傅寒聲聽出來了,他隻是有點好笑的看著母親,修長的手指卻落在了蕭瀟的腿上,他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別以為他不知道,妻子在笑話他呢!就在老太太挖苦話語落地,他分明捕捉到了妻子眼睛裏的那抹笑意。

  太沒良心了,她本是罪魁禍首,竟然還好意思笑他?

  飯後傅家花園,老太太抱著家貓外出曬太陽,並讓周曼文取幾瓶新釀好的葡萄酒拿過來。她和傅寒聲坐下來,一邊品酒,一邊散散的說著話,看在蕭瀟眼裏,倒是有著說不出的閑淡。

  當時,蕭瀟已在二樓臥室。吃罷飯,傅寒聲就催她上樓休息:“我陪媽說說話,你先上樓休息,等睡醒了,我們再開車回去。”

  還記得溫月華當時笑得意味深長,蕭瀟覺得老太太可能是誤會了,但……其實也沒誤會。

  花園裏,溫月華看著兒子,開口說話直言不諱:“你和瀟瀟是怎麽打算的?”

  “嗯?”傅寒聲不太明白母親是什麽意思。

  溫月華歎了一口氣,幹脆把話給挑明了:“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

  “盡快。”說到這裏,傅寒聲笑了一下:“我比你還急,但這事急不得,要慢慢來。”

  溫月華揚起了眉梢:“我怎麽不急?眨眼間這已經是2008年了,你以為你還是二十幾歲的年輕小夥子嗎?32歲,男人到了32歲,不知有多少人早已是兒女雙全。還有我,再過幾年我就60歲了,你說我能不急嗎?”

  “急,急。”傅寒聲見母親越說越激動,安撫母親的同時,半開玩笑道:“溫女士放寬心,我回去就和瀟瀟造人去。”

  溫月華撲哧一聲笑了,沒好氣的拍打著兒子的肩,啐道:“去,不知羞。”

  傅寒聲笑了笑,不作聲。

  還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沒結婚以前,溫女士天天念叨著讓他結婚,可真當他結婚了,卻又開始念叨著趕緊生個孩子方便她含飴弄孫,他理解老人家的想法,但蕭瀟那邊……

  這時,溫月華端正了語氣,認真的看著傅寒聲:“履善,媽就這麽一個願望,無非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夠幫你們帶帶孩子,這事你可不能不依我。”

  “依,依。”

  傅寒聲撫著母親的肩,耐心安撫道:“都依你,行了吧?”

  溫月華自是很滿意,先是拿眼神嗔了兒子一眼,這才笑著重審:“你知道就好,總之2008年瀟瀟一定要懷孕。”

  傅寒聲移開眸子笑了,還真是任重而道遠。有關於懷孕這件事,他還不曾和蕭瀟商量過,但每次床事發生和結束,他都沒有做過任何避措施,蕭瀟似乎也沒有這方麵的認知,所以順其自然最好。

  孩子。

  他的生命裏鮮少有得不到的東西,若說他對孩子有渴望,還不如說,他希望有一個孩子能成為他和蕭瀟生命的延續,那是他們共同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他都喜歡。

  孩子,刻不容緩。

  蕭瀟很困,但回到傅宅休息,畢竟是存了幾分不適,所以睡得並不沉。

  蕭瀟對數字向來敏感,隻看一眼,她就認出了那是誰的手機號碼。

  是唐婉。

  搞什麽鬼?

  蕭瀟打開彩信:那是一張照片,看背景,應該是在國外,周圍高樓大廈林立,街道上盡是行色匆匆的外國人,唐婉穿著一襲米色長裙,手裏捧著一束鮮花,挽著身旁的男人,笑的嫵媚動人;那男人身形修長挺拔,穿黑色雙排扣大衣,深色長褲,手工休閑皮鞋,他有清俊的五官,淡漠的眉眼,薄唇間帶著一抹輕微的笑意……

  那笑很熟悉,那人也很熟悉,除了傅寒聲還能是誰?

  蕭瀟無意識皺了眉,她覺得她無法繼續躺下去了,她撐著坐起身,初醒,腦子一時有點懵,唐婉發這條彩信是什麽意思?

  唐婉是想告訴她:傅寒聲曾經和她在一起過?

  是這個意思嗎?

  蕭瀟表情還是平靜的,但眼神卻有些複雜,正兀自猜測著,又有一條彩信發了過來,發信人依然是唐婉。

  蕭瀟這次沒有馬上打開彩信,而是靠著床頭,閉目養神了幾秒,或許她隻是在調整她的情緒……

  蕭瀟呼吸沉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垂眸盯著那張照片,表情逆著光,晦暗不明。

  她胸口起伏著,她告訴自己要冷靜,為什麽是唐婉?她知道像他這樣的人,身邊從不缺少女人,但唐婉為什麽會是其中之一?

  他知不知道,她有多忌憚唐家人?

  蕭瀟有意調整呼吸,但呼吸是亂的。好啊,唐家開始有人向她示威來了,第一個是唐婉,第二個又會是誰?

  又有一條彩信發了過來,蕭瀟不看,她直接撥了一通電話給唐婉,唐婉接的很快,蕭瀟並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她隻麵無表情道:“說說吧!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不幹什麽,就是想讓你添添堵,你現在擁有的,是我吃剩下的。我吃剩下的,你也要,真不愧是被唐瑛掃地出門的乞丐……”

  “啪”的一聲脆響,蕭瀟心氣傲,竟在動怒間把手機狠狠的砸了出去……

  傅宅,臥室。

  手機被蕭瀟甩了出去,直接砸在了老舊書架上,力道很足,手機外殼和電池瞬間撕破臉,分了家。

  那是“啪”的一聲脆響,不僅震動了蕭瀟的心扉,也震動了她的眼眸,目睹手機分離,她的身體明顯僵了僵,她沒想到唐婉一句話,竟讓她生生動了怒,她更沒想到,她竟然會因一時憤怒,失手摔了正在通話的這支手機。

  這是蕭暮雨送給她的手機。

  2002年3月暮春,是她的生日,蕭暮雨省吃儉用買了一支手機給她。她現在已經不敢回憶那時候的他和她了。

  那一晚,她拿著手機,望著蕭暮雨的眼睛微笑,那笑宛如梔子花開,那笑富可敵國。

  蕭靖軒看到了,隻是笑笑,便又繼續低頭吃飯,並不作聲,任由兩位晚輩心照不宣的笑。

  蕭靖軒在世時,蕭瀟和蕭暮雨之間一直有一種很隱秘的情愫滋生,很多人都看不清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兄妹,卻又比兄妹更加親密,直到蕭靖軒去世,這種關係才得以浮出水麵。

  蕭瀟的初吻給了蕭暮雨。

  那是04年,蕭瀟報複唐氏惹惱了蕭暮雨,當時他要離開她,她哭得很委屈,死死的抱著他,臉埋在他的懷裏一個勁的哭。

  夜間,他帶她出門散步,她忘不了那個夜晚,微風襲麵,月光柔和繾綣,他和她十指交纏,均是沉默無聲。後來是在小區附近的小花園裏,他垂下臉看她,清邃的眼神裏是兩個小小的她,她隱隱感覺要發生一些什麽,再然後他果真吻了她。

  蕭暮雨去世,蕭瀟的痛不叫大病如山倒,她的痛苦叫剝繭抽絲。她知道他會死,她也早就做好了他會離開的準備,所以這種痛早已融進了日常和骨血裏,沒有所謂的鋪天蓋地,反倒像是螞蟻蝕骨一般,今天侵蝕一寸,明天再接著侵蝕一寸,從06年到07年,她的笑容就是這樣被現實給一點點的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