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花開半朵,日常相處最惑人1
  倒是發生了一件趣事,習慣工作的時候手持香煙,可如今沒了香煙,審閱文件的時候,竟無意識把鋼筆往唇邊送……

  還沒送到唇邊,傅寒聲手指動作僵了幾秒,猝然間笑了。

  娶了個小妻子,連帶自己也年輕了?要不然怎會做出這種舉動來?被那丫頭看到,該笑話他了。

  2007年12月8日,這天是周六,也是傅寒聲戒煙第六日。

  傅寒聲跑步,是因克製煙癮,雲雨之後,攜蕭瀟下樓吃飯,興是蕭瀟在家的緣故,胃口有所好轉。

  一頓飯下來,曾瑜往傅寒聲襯衫上瞄了好幾眼,奇怪了,她先前聽從傅先生的吩咐,把家裏的煙灰色襯衫全都收起來了,怎麽還有一件?又見傅先生情緒尚佳,再看她家傅太太,忽然想起太太回來時,手裏提著一個男裝袋子,想必……

  難怪。

  周六深夜,蕭瀟睡得正熟,傅寒聲也不知做了什麽夢,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蕭瀟心一緊,她被他驚醒了,臥室昏暗,她看不到他的五官輪廓,也沒來得及問他是否做了噩夢,隻知道他伸手試探的摸了摸她的身體,似是察覺她還在床上,這才籲了一口氣,重新在她身旁躺下了身體。

  那是很小的一個日常舉動,她躺著不動,心裏忽然有了莫名的小悸動。

  夢裏麵她怎麽了?

  他這樣,可是在記掛她的安危?

  蕭瀟不其然想起了暮雨,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暮雨有一次跟隨導師去了外地,每天晚上,天色漸暗,他就會打來電話,時間或長或短,她若不說困,他絕不掛電話,通話最長的一次,他跟她足足交談了三個多小時,聽得她昏昏欲睡,後來她實在是頂不住了,掛電話睡覺前還笑他太囉嗦了,比唐僧還囉嗦。

  幾天後,暮雨回到南京,兩人說起這事,他方才說:“小區裏王奶奶不是過世了嗎?骨灰一直陳列在家裏,我這不是擔心你害怕嗎?”

  “呃……”蕭瀟開始後悔說他像唐僧了,窘迫道:“你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不說,你或許還不會害怕,萬一我說了,你開始害怕,那不是適得其反嗎?”

  當時,蕭瀟一顆心軟成了一片,如同現在,她躺在溫暖的臥室內,她在這一刻,想起了傅寒聲的好,但同時也想起了暮雨的孤身黃泉。

  身體裏,仿佛有某個部位被莫名的怪獸啃吃了一口,蕭瀟忽然覺得自己太安逸了,她想起南京墓園,到了夜間,就連路燈也是明明滅滅的,像是最為陰森的磷火,寒冬天,狂風吹過冰冷的墓園,是否還能聽到絕望的嗚咽聲在高空盤旋回蕩?

  是誰在哭?

  蕭瀟眼眶一下子紅了,她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寂靜的臥室裏,異常清晰的撞擊著她的胸口,她輾轉難眠,掀被下床倒水喝,她夜間不能視物,原本應該打開床頭燈的,但又怕擾醒傅寒聲,所以赤腳摸索著下床,似是一個眼盲人,腳步間的移動,靠的全部是感覺……

  臥室太黑,蕭瀟摔倒的那一刻,也不知道絆到了什麽東西,架子倒下的同時,有瓷器“啪嗒”一聲砸在了地毯上,聽聲音應是摔碎了。再說蕭瀟,剛絆到東西那會兒,身體先是趔趄了一下,閃避“意識”到了,但腳步沒跟上,右腳似是傳來“哢哧”一聲,蕭瀟腦子一片空白,右腳崴了?

  傅寒聲是被一陣劈裏啪啦聲驚醒的,坐起身後,警覺的打開床頭燈,待目光朝聲音來源處望去,他麵色忽然變了。

  “瀟瀟——”

  傅寒聲掀被下床,臉色可謂是難看到了極點,唇角下沉,就連下頜也是繃得很緊,人未到,聲音已到:“有沒有摔傷?”

  蕭瀟右腳處傳來鑽心的疼,站都站不起來。

  此時,傅寒聲已經幾個大步來到了蕭瀟麵前,見她坐在地上,起初還以為她是半夜起床,犯迷糊摔倒,以至於被嚇住,所以一時間才沒回過神來。

  傅寒聲莫名氣結,不知是為蕭瀟這般不小心,還是為她如今這般狼狽。

  “先起來,地上涼,不要一直坐著。”傅寒聲彎腰,伸手扶蕭瀟起來,心裏想著活動一下就好了,誰知情況遠比傅寒聲想象中的還要嚴重,蕭瀟右腳剛落地,就疼的直皺眉:“腳扭傷了,疼。”

  一股怒氣卡在傅寒聲的喉嚨裏,被他壓住了,一聲不吭的攔腰抱起蕭瀟,把她抱到床上坐著,直到喉間那股悶氣被他緩解了,這才蹲在床邊幫蕭瀟檢查腳傷情況,起先是不敢碰,上下打量了一遍,剛扭傷,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扭傷情況的,於是伸手去試探,他這麽一試探,原本是想看她哪個部位痛,當觸到她的腳踝時,她忽然抓緊了床單,眼睛都紅了,傅寒聲見她痛成這樣,臉色徹底黑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

  傅寒聲深吸氣的時候,蕭瀟聽到了,回避他的眼神,她知道他生氣了。

  畢竟是比她年長了十歲,處理起事情來有條不紊,傅寒聲起身繞到床頭按下了住宅傳聲器,點了幾樣藥品,吩咐曾瑜盡快送上來,臨了又對曾瑜說:“讓高彥抓緊時間備車,在院子裏等著。”

  若是受傷嚴重,說不定還要去醫院,現在是新鮮扭傷,縱使需要去醫院,最好還是能在家裏先應急處理一下。

  正是淩晨時間段,蕭瀟右腳這麽一崴傷,不僅驚動了曾瑜,也驚動了不少人,眼下那些人還沒過來,起床穿衣服怎麽說也需要幾分鍾吧!傅寒聲就趁這幾分鍾訓斥起了蕭瀟。

  “起夜怎麽也不開燈,萬一碰著,磕著……”說到這裏,傅寒聲止了話,事到如今,還說什麽碰著,磕著?當事人不是已經扭傷了嗎?

  再看妻子低著頭不吭聲,傅寒聲念起她摔在地上那一幕,無意識皺了眉,伸手捋她的睡衣袖子:“手臂有沒有傷著?”

  蕭瀟避開,起個夜還會摔倒,蕭瀟麵上也掛不住,傅寒聲哪知她的小情緒,語氣難免重了一些:“瀟瀟——”

  這一聲是真的不悅了,他在擔心她,她難道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嗎?由不得傅寒聲不生氣,他生氣並非全因蕭瀟右腳崴傷,充其量蕭瀟受傷隻是誘因,更多的原因是來自於先前那場夢。

  那是一場糟糕透頂的噩夢。

  地點是南京。

  夢裏月色很好,他站在小區裏,在他麵前是一棟老舊的居民樓,蕭家在四樓,他眼睜睜的看著蕭暮雨牽著蕭瀟的手從他麵前走過,但她卻不認識他,她和蕭暮雨說著話,話音裏有一種綿綿的味道。

  “瀟瀟。”他在夢裏,他在蕭家樓下叫她的名字。

  蕭瀟回頭看他,那眼眸是陌生的,“你是?”

  “傅……”他心中悲怒交加,話到嘴邊卻盡是澀然:“傅寒聲。”

  她笑了一下,客氣道:“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

  他的心一下子跌到了穀底,一時間又氣又惱,容不得她和蕭暮雨站在一起,更見不得他們一起上樓,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帶離蕭暮雨身邊:“走,我們回家。”

  終究是一場夢,他走的快,以為自己還在緊緊抓著蕭瀟,他滿心歡喜,回到山水居就好了,隻要她不在南京,怎樣都是好的,可走了一程之後,他卻忽然間發現身畔已無人,而他緊攥的不過是一團空氣,身旁哪裏還有蕭瀟的身影?

  他把蕭瀟給弄丟了。

  原路返回,急著回蕭家找她,他太過著急,卻道是急火攻心,忽然間從夢裏驚醒了。

  醒來意識尚未回潮,下意識去摸蕭瀟是否還在身畔,摸到她了,方才鬆了一口氣,躺下的時候安慰自己,是夢,原來是夢,以後斷不能再做這樣的夢了。

  戒煙以來,他的睡眠質量一直都不太好,蕭瀟在家裏,反倒是好了許多,誰曾想淩晨被異聲驚醒,就看到了這一幕,心裏怎能不氣?但他也知道這氣來得太莫名,尤其是喚了蕭瀟一聲後,他意識到他的語氣有些重了,她摔倒了,腳也崴傷了,這時候想必是又疼又難受,他該壓下火氣的。

  這麽一想,傅寒聲臉色也沒先前那麽難看了,找了一件厚外套幫蕭瀟穿上,緩和語氣道:“起夜怎麽不開燈呢?”

  他這樣的語氣可是和先前判若兩人,蕭瀟沒有直視他的眼睛,而是將視線落在了他的薄唇上,他的唇部線條很完美,不悅的時候會微微下沉,或是輕輕抿起,帶著令人畏懼的壓迫和冷肅,可若是淡淡微笑時,不管笑容背後隱藏著什麽內容,總能吸引他人的目光。此刻,他沒有微笑,但薄唇線條卻柔化了許多。

  “你在睡。”床頭燈忽然亮起,會擾醒他,不是嗎?

  短短三個字,傅寒聲心裏的惱氣一下子就沒了,滿滿的溫柔氣,他隻是笑著看她,也不說話,那目光蕭瀟察覺到了,平日裏冷漠寡淡的人若是私底下眉眼含笑,眼神不是一般的燙人。

  傻氣。

  他心裏是這麽責罵她的,但嘴上卻不說,眸光猶如一汪湖水,問她:“起夜是想喝水,還是想去洗手間?”

  “喝水。”

  傅寒聲摸了摸她的頭:“等著。”

  這邊,傅寒聲剛把水杯遞給蕭瀟,曾瑜就帶著兩個傭人敲門進來了,目睹臥室情況,先讓兩位傭人去扶倒在地毯上的古典架,再把破碎的瓷器清理出去,而她本人也沒閑著,取出一些冰塊,用毛巾包著,打算坐在床上幫蕭瀟冰敷的時候,隻聽傅寒聲站在一旁道:“我來。”

  曾瑜倒也沒有太過訝異,反倒是不遠處兩位家傭放慢了打掃動作,傅先生待傅太太還真是好。

  傅寒聲坐在床上,把蕭瀟的右腿拉放在腿上,蕭瀟抬了眼,一下子就撞進了他清澈的眼睛裏,他伸手接過曾瑜遞過來的冰塊毛巾,叮囑蕭瀟:“疼的話,要對我說。”

  其實,看著他認真的幫她冰敷右腳,縱使蕭瀟覺得疼,也不好意思說出來。

  曾瑜在一旁站著,傅寒聲手裏動作沒停,問曾瑜:“家裏沒有冷凍劑嗎?”

  “沒有。”曾瑜搖頭。

  蕭瀟是新鮮扭傷,忌按摩,否則會加速局麵扭傷,最有效的方法是噴射冷凍劑或是冰敷。

  冷凍劑比冰敷有效,若是及時在局部噴射冷凍劑,能夠很快就抑製出血腫脹,不過冰敷也不錯,無非是費些時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