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不答腔,就是不答腔
  “怎麽一驚一乍的?跟中了魔怔一樣。”溫月華站起身,沒好氣的看著兒子,31歲的人了,怎還有這麽沉不住氣的時候?

  可不是中了魔怔嗎?他和蕭瀟的事情,不方便告訴給溫月華,但傅寒聲也心知自己今天有些過於急迫了,他籲了口氣,唇角終於扯了一抹笑:“瀟瀟今天回來也沒知會我一聲,我這不是擔心她一個人回來……”

  畢竟是傅寒聲,見母親眉頭一皺,已知說錯話了,果然——

  溫月華疑惑道:“我怎麽聽瀟瀟說她事先跟你說過。”溫月華懷疑兩個晚輩是不是鬧別扭了,正待詢問,傅寒聲已掏出手機,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眼短信,謊話高超,恍然一笑:“哦,瀟瀟發了短信過來……”

  傅寒聲不說話,他不說話了,蕭瀟手裏提著一隻籃子,裏麵擺放著幾瓶紅酒,她站在客廳門口靜靜的看著他,眉眼溫淡。

  傅寒聲的心在這一刻才是真的落定了,他忍不住笑了,這次才是真的笑了。

  周六,傅寒聲回傅宅時,已是臨近中午,到了午餐時間,周曼文正在廚房準備午餐,溫月華正坐在客廳裏削水果,蕭瀟聽從溫月華的話,剛從藏酒室裏取了幾瓶酒進來,至於傅寒聲……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宛如神祗般從天而降,事先毫無任何征兆。

  不久前,溫月華似是提過:履善這幾日比較忙。

  蕭瀟離開萬佛寺後,接到了溫月華的電話,溫月華在電話那端也不明說,淺聊幾句蕭瀟學業,這才旁敲側問蕭瀟幾時回傅宅,蕭瀟也未曾多想,直接坐車回來了。

  傅宅偏離C市,一路上車輛比較少,若是蕭瀟這時候還意識不到有人暗中跟著她的話,隻能說她的警覺度實在是太差了。

  蕭瀟注意到了,但她不動聲色。

  正是上餐時間,隱隱約約間還能聽到周曼文和傭人的說話聲,傅寒聲今天中午突然回來,蕭瀟本該意外,但仔細想想,也沒什麽可意外的,這裏是傅宅大院,更是他母親的棲居地,他為什麽不能回來?

  “趕緊換鞋去。”老太太溫情脈脈的拍了一下兒子的背,走到門口去接蕭瀟手中的紅酒籃。

  籃子有些沉,蕭瀟遲疑著沒把籃子交給老太太,“有些沉,還是我來吧!”

  老太太道了聲“沒事”,提著籃子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慢慢走過來的兒子,叮囑道:“我在餐廳等你和瀟瀟,換好鞋,一起過來。”

  傅寒聲應了一聲,待老太太離開客廳,再看蕭瀟時,門口已沒有她的身影。

  C市昨夜邂逅大雨來襲,12月1日這天卻是暖陽高照,微風裹著濕氣,但因陽光明亮,所以濕氣可以被忽略。

  蕭瀟低頭拿拖鞋,那是一雙純白色的家居拖鞋,手還未伸過去,已被傅寒聲拿了出來,彎腰放在了她的腳旁。

  蕭瀟看了那手一眼,手指修長漂亮,不管是拿拖鞋,還是放拖鞋,動作簡單,卻異常優雅。

  “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呢?我去學校接你,一起回來多好。”傅寒聲笑得溫和。

  蕭瀟沒理他,她今日穿得鞋子沒有鞋帶,所以脫鞋的時候,並沒有彎腰去脫,蕭瀟扶著鞋櫃把鞋子脫在一旁,然後開始穿拖鞋。

  傅寒聲站著看了幾秒,小孩子的脫鞋法,脫完的鞋子一隻鞋子“站著”,一隻可憐兮兮的“躺”在地上……

  他又彎腰把蕭瀟脫下的鞋子拿放在鞋櫃裏擺放整齊,他做這些動作可一點也不溫情,更是跟柔情無關,但他的姿態是放鬆的,回到傅宅的他,慵懶之餘,就連眉眼間也沉靜了許多,不似那日在會場評委席上氣勢冷銳逼人。

  蕭瀟不能想那日,每次念起,必是心頭泛惱。

  這麽一想,蕭瀟穿鞋動作幅度有些大了,傅寒聲垂眸瞥了一眼,明白了,這是在跟他置氣呢!

  傅寒聲站在一旁換拖鞋,聲音低緩,仿佛由心而發,娓娓說道:“論文刊登在權威期刊上,瀟瀟有沒有細算過,究竟有多少股民會看到你的論文闡述?很多人的行動和思想,全都是從微不足道開始,如果這個微不足道存在著不可靠性,又會有多少人會深受其害?”

  玄關陽光耀眼,蕭瀟臉龐沐浴在陽光裏,仿佛有色彩洇染,那是最為嬌豔的桃花,那樣的桃花色不是羞愧,而是羞惱。

  他那日拆她台不過癮,如今再打算另行補刀對吧?

  蕭瀟離開玄關,走了幾步,終究是越想越氣,雙腳從拖鞋裏撤出來,彎腰左右手分別撿起,見那人正在換鞋,她掄起一隻拖鞋就朝那人的身上砸去。

  拖鞋砸中傅寒聲的背,疼倒不至於,小丫頭一個,力氣就算大又能大到哪裏去?他轉身看著她,嘴角沒有微笑,也不像是動了怒,但渾身上下卻有一股隱秘的張力。

  一般人看到這樣一個傅寒聲,早就嚇趴了,誰敢往這樣一個男人身上扔東西?若是周毅看到這一幕,大概會暗自倒抽一口涼氣吧!

  別人不清楚傅寒聲的為人,周毅清楚。

  圍繞傅寒聲打過轉的女人們都知道,傅寒聲並不是言情小說或是偶像電視劇裏傳統意義上的白馬王子,他暴戾,無情,冷漠,說他殘忍也不為過。

  她們看到的傅寒聲,是披著偽善和假笑的孤狼;周毅時常跟隨傅寒聲左右,他看到的傅寒聲是在對付背叛者或者敵人時沒有人性的殘狼。

  曾經有公司竊取博達企劃案,博達為此損失慘重,傅寒聲對付敵對公司老板的方法是什麽呢?

  敵對公司老板姓李,某一日李總妻子和幾歲大的兒子外出購物,“適逢”邂逅傅寒聲,像他這樣的人,女人對他向來是沒有什麽抵抗力,僅憑幾句話和唇角一抹笑就獲得了李太太的信任,於是李太太帶著兒子歡喜的跟傅寒聲一起去餐廳吃飯。

  那間餐廳被傅寒聲給包了,餐廳裏麵還有孩童主題遊樂場,李總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傅寒聲正放下身份,捋著袖子,盤腿坐在地上,跟李總兒子一起興致勃勃的玩著賽車遊戲。

  李總聽說“傅先生”三個字,好半天沒回過神來,最後顫著聲讓李太太請傅寒聲接電話,傅寒聲那天拿著手機輕輕的笑:“李總,貴公子天資聰穎,我和他一見投緣,你看這樣好不好,找個機會我認他當義子,這麽一來,傅李兩家也能走得更親近一些。”

  李太太不明狀況,在一旁聽得心花怒放,又見傅寒聲通話的時候含笑看了她一眼,李太太整張臉都紅透了。

  手機那端,李總渾身發軟,事關家人安全,李總一掃之前猖狂,急聲哀求傅寒聲:“傅先生,別動我家人,您說吧,您說怎麽做,我照辦就是了。”

  這時,李公子賽車贏了,高興又得意的看著傅寒聲,稚聲道:“傅叔叔,你輸了。”

  傅寒聲笑著點頭,起身後,抬手示意李太太過來陪李公子接著玩,隨後他走到一旁,避開孩子後,方才對屏息等待的李總不緊不慢道:“登報道歉。”

  “傅先生,一旦登報,我們公司在業界還怎麽混下去?還有我兒子……”李總急得直結巴:“我兒子以後會怎麽看待我?我……”

  傅寒聲對李總的求饒視若無睹,輕描淡寫道:“托貴公子的福,誰讓我跟貴公子投緣呢?快到年關了吧!我看李總也不用登報道歉了,直接關門大吉,宣布公司倒閉,帶著家人回家歡喜過年吧!”

  “傅先生,我……”這不是逼他全家喝西北風嗎?

  李總還想求情,奈何傅寒聲已懶得聽了,他對著手機殘忍道:“別給臉不要臉,再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我讓你今年哭著戴孝過大年?”

  結果呢?

  結果,李總宣布公司倒閉,帶著妻兒遠離C市,後來在其他地方一切從零開始,但事業卻再也難登之前高峰。

  傅寒聲是一個瑕疵必報的人,同樣一個道理,蕭瀟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主兒,所以別人不敢往傅寒聲身上扔鞋,她敢。她不但扔了第一隻,她還要扔第二隻。

  蕭瀟手中的兩隻鞋子,一隻砸中了傅寒聲的背,另一隻沒有,倒也不是說蕭瀟砸偏了,而是那隻鞋被傅寒聲直接接住了。

  蕭瀟不看他是什麽臉色,扔鞋失敗,也不回去穿鞋了,轉身就朝餐廳走去。

  她穿著短短的白襪子,隨著走動,垂掛在腳踝處的鑽石腳鏈光彩異常璀璨。傅寒聲彎腰拾起另外一隻拖鞋,“啪嗒”一聲放在鞋櫃裏,脾氣大是吧?不穿鞋是吧?凍著吧!

  蕭瀟洗完手入席,周曼文和溫月華都在忙,所以沒有人會特別注意蕭瀟究竟有沒有穿鞋子,後來傅寒聲走過來在蕭瀟身旁坐下,人到齊了,方才正式開飯。

  紅酒蕭瀟喝得不多,隻有小半杯,純屬應景,餐桌下雖然鋪著一張偌大的地毯,但比較薄,12月的天氣畢竟是有些冷的,雙腳踩在地毯上也冷。

  溫月華正跟周曼文評價菜色,蕭瀟邊吃飯邊散散的聽著,這時桌底下蕭瀟左腳被一股力道帶動,她垂眸去看,傅寒聲不知何時脫掉了拖鞋,穿著黑襪子的右腳帶著她的左腳往他的拖鞋裏套……

  那鞋對於蕭瀟來說有些大,但很暖,也對,他都已經暖熱了。

  桌底下的動靜,溫月華等人並沒看到,傅寒聲是這麽想的:12月不比盛夏7月,置氣可以,但萬一凍出病……

  2007年12月1日,周六,午後。對於北方來說,12月已是寒冬季節,但對南方來說,正是應季花朵盛開正旺時,傅宅午後很安靜,就連院子裏的陽光也是燦爛色,周曼文去廚房準備水果拚盤,溫月華起身去客廳泡茶,走了幾步,似是有話要對傅寒聲或是蕭瀟說,但未及開口,卻忽然訝異的轉了話音:“履善,你怎麽……”

  溫月華原本想問兒子怎麽不穿拖鞋,但她視線一轉,目光最終凝落在蕭瀟的腳上,蕭瀟腳上穿著一雙男式拖鞋,因她腳小,所以穿著傅寒聲的拖鞋,倒像是孩子誤穿大人拖鞋一樣。

  溫月華清了清嗓子,不說也不問了,轉身朝客廳走,心裏卻是直打嘀咕:這兩個孩子究竟在搞什麽鬼?

  蕭瀟站在原地,一聲不吭的把雙腳從拖鞋裏撤了出來,然後朝玄關走去,換穿她自己的拖鞋時,傅寒聲走了過來,撫著蕭瀟的肩:“晚些時候我們一起回山水居?”